窗外下起了雨,我在朦胧中醒来,阴天傍晚,和不开灯的房间应该更配。
熟练地点燃杨基香薰蜡烛,接着播放李建的《故乡山川》《异乡人》系列歌曲。
我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倚在窗边点燃一支烟,听着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思考这戎马一生。
可是脑袋逐渐清醒了,我生在和平年代,也不会吸烟,刚过27岁。
于是选择舒服躺在沙发上,思考我这些年不安与躁动的岁月。
记忆里自己向来不善于规划人生,思绪回到2006年,因为初中毕业考试拿到了全A+的成绩我得以进入市里最好的高中,开学那会刚从漫长的暑假网游生活中被迫抽离,成天浑浑噩噩的,一如那段不知所终的日子。在老师和同学们营造的高中紧张激烈的学习氛围中,我慢慢跟着步伐前进,亦步亦趋。
偶尔在周末下午从教室里突然睡醒,望着窗外思考自己的未来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却终究没有结果。只有一些不成熟的中二想法,譬如跟同桌说:我以后肯定不要穿着白衬衫西裤然后皮带外露,因为这看起来很蠢。或者在寝室卧谈的不眠夜里,宣称自己以后上了大学一定要谈好几场恋爱,不然就辜负了大好年华了。
伴随着这些偶尔冒出来的想法,以及对心仪女同学此消彼长的暗恋情愫,转眼就到了高考。短暂的三天过后无论失落抑或欢喜,都在毕业的狂欢中慢慢逝去。
成绩出来后,根据分数线按图索骥,简单地了解一个个除了“清华北大”外之前还没听说过的大学,“中央财经大学”,在失落中犹豫许久,那就这个吧。于是在2009年那个长长的假期过后,带着父母精心整理的行李奔赴北京,欣喜又忐忑,自由又不安。
大学的第一年很长,因为一切的新生活都会让你惊喜,精心挑选的选修课,半夜在楼梯聚众三国杀,熬夜刷美剧、动漫,和来自四海八荒的同学一起春游,在教学大楼顶层的扶墙上涂写誓言,在寒冷的跨年夜里奔赴天安门排队等待升旗仪式,去小肥羊吃自助火锅扶着墙出来,使劲慕色心仪的女生,然后想办法表白...
后面的几年则变成在熟悉的节奏中消磨日子,大学生活逐渐变得乏味与不安。“谈好几场恋爱”的想法终究没实现,而物质生活的比拼、为以后留学或工作谋划的现实考量氛围开始越来越浓厚。
忽然间,大家都开始专注调研课题,努力提高绩点,用力背诵雅思或托福单词,找五百强公司实习,准备研究生考试...
大一那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妙体验忽然一去不复还,美剧还没看完,恋爱依旧无果,长长的阅读清单始终停留在人人网的收藏和转发里。我在徘徊与回望中又被现实潮流催促前行,准备研究生考试,匆忙找工作。
然后,毕业季来临,在疯狂的工作面试结束后,不安地选择其中一家,在工作签约、实习与毕业拍照、旅行中奔波辗转,在KTV和酒吧里纵情狂欢,却再不是高中的那种集体晒泪,而是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或人前飙歌一曲,或角落里深情拥别。
这一别,匆匆,又三年,工作的节奏逐渐趋于平淡,日子似乎越来越快,女友来了又离去,父母开始催促婚恋,朋友圈里不断秀起旅游、房子、孩子,我在北京的雾霾天里不断拷问自己选择的人生,自己逝去的青春。
此时,耳边响起的是《青春再见》:
最后一班午夜列车
悄悄带走了青春
最亲爱的人 最美的时光
渐渐刺痛了回忆
留不住什么 换不回什么
青春终究要散场
我们的青春总是在来不及规划与看清未来的时候就被社会大潮推着前进。累了就靠在角落里歇一阵,看人来人往;偶尔鸡血满满就努力早起,为着一个看得见的目标坚定前行。初中、高中、大学、工作,我们总是要经历许多别离,许多奋斗,许多不安与动荡,乃至于常常乱了阵脚,不知何去何从。
然而“不知何去何从”就是青春本来的面目啊,谁的青春不曾兵荒马乱。
我最喜爱的作家村上春树其实直到29岁才开始写作。他刚毕业那会,不确定该从事什么职业,却又要为生活奔波,一开始和妻子高桥阳子一起贷款,在东京都国分寺车站南口一幢大楼租了一个地下室,白天卖咖啡,晚上经营爵士酒吧。三年不到,酒吧贷款没还清就被业主赶走。村上曾感慨那段时间:“总也无法不慌不忙静下心来,竟成了我的人生主旋律”。
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里他写到:
我想,大家的二十多岁都过得比我快乐吧。对我而言,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经济上,几乎都没有余裕去享受青春岁月。
这也许就是村上的小说能把“青春”写得如此动人与深情的原因吧。比如,《海边的卡夫卡》是以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主人公,他在《无比芜杂的心绪》里解释道:
我考虑写少年的故事,因为他们是“可能变化”的存在,他们的灵魂尚处于柔软的状态,还没有朝某个方向固定下来。他们身上尚未确立价值观或生活方式之类。然而他们的精神在漫无目的摸索着自由,迷惘徘徊,躯体却飞速趋向成熟。
这对于“青春”就是一个极好的解读,躯体在不断成熟,精神漫无目的摸索着自由,灵魂则是柔软的。
谁的青春不曾兵荒马乱,只愿所有的经历都值得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