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来到这座城市,住在城市最边缘的城中村,因为那里相对于其他城中村来说更便宜。而且有阳光,有阳台,没有密密麻麻、阴暗潮湿的窄巷子,没有杂乱无章的电线,上班高峰期也不会排队排到地铁站外,吃饭买日用品也不需要走很远。
那时,我对这座城市并不了解。我不知道原来坐一个多小时地铁上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不知道原来高峰期地铁车厢爆满了还能塞进去一堆人,我不知道原来大专学历会被那么多公司拒之门外,我甚至不知道原来在小城市租个小区单间的价格在这里却只能租个偏远的城中村。
当然,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就像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住的那个城中村治安环境那么差。警察隔三差五的跑来查房,我才知道原来这一片城中村经常有吸毒、卖淫的。由于附近很多城中村一二楼完全不见光,阴暗潮湿,租不出去,所以只要有空房,二房东都日租给来过夜的人。
但这种做法不符合街道办的规定,因为所有城中村租户的身份证信息必须在街道办登记,而日租客却没有,他们只是睡一两晚就走,这就给了一些不法分子可趁之机,也使这一片变得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记得有一天,我住的那一层有个空房被日租给了两个中年男人,他们大晚上看黄片,还把音量调得很大,一边看一边随声附和,叫声连连。住过城中村的人应该知道,城中村的房间门很薄,一踢就能变形的那种,完全没有隔音,在同一楼层,说话不用大声都能听到。
我很想去敲门让他们不要影响他人休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也不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直到凌晨2点多,他们结束了“欢愉”时光,我才慢慢入睡。
庆幸的是,他们第二天就走了。
还有一次下班回来,警察查房抓走了一个吸毒的日租客,也抓走了二房东老婆,因为他们“不守规矩,窝藏犯罪分子”。二房东说话时都在颤抖,我也分不清他是害怕还是愤怒,又或者是绝望,他说他和老婆还有两个亲戚一起租下了这两栋房子,本想着赚几年钱了回老家,却没想到不仅没赚多少钱,还搭上了这种事。
我很同情他,毕竟当时他不知道一二楼的房子租不出去,也不知道日租客里会有人吸毒,他只是想赚点钱供儿子读书然后回家买房,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生活艰难,每个人都不容易,大家都为了改变现状而努力着,可成果却微乎其微。
我在那里住久了之后有点崩溃,因为隔音效果差,长期睡不好,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的人生,偶尔也会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甚至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活还是在生存。
那时我经常会想,
为什么生活这么艰难?
为什么赚点钱这么难?
什么时候才能住着自己喜欢的房子?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时的我,就像蝼蚁一般,为了在这座有着一千多万人的城市生存下来,将就着住、将就着吃、将就着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因为我别无选择。
那时候我常常想,如果一个人为了生存,要在社会底层中挣扎几年、十几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那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难道不会感到绝望和可悲吗?
直到我看了《为奴十二年》,男主角为了逃离被奴隶的生活和命运隐忍了十二年,也许他想过会就此过一生,也想过放弃挣扎,但他最终还是在为自由抗争着,努力着。
十二年的奴隶生活,足以让一个自由人的思想和灵魂泯灭,可是却没有浇熄男主内心对自由的渴望。那些顺从又麻木的奴隶们都只是为了活命,他们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地生存着,成为奴隶主发泄和赚钱的工具。
我不想像那些麻木的奴隶,为了生存,机械地工作,吃饭,休息。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我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想实现对未来的期望,我想去尝试新鲜的事物。我想和男主一样,为了追求生活而努力,而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后来我搬离了那个城中村,搬离了那个让我睡不好觉,让我磨灭生活的希望和斗志的地方。
当然,它也并不是那么不堪,相反,如果没有住过城中村,那我也算不上真正了解这座城市。
现在我正在追求生活的路上努力着,我也并不孤单,因为这座城市还有一千多万人为了生活而努力,风大也吹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