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学会打麻将,大概是因为我自己比较抠门的缘故,牌桌上输了钱感觉上与被人抢钱并无区别,且要认赌服输,报警也没用。虽然赢钱的时候也是狂喜不已,但怕输钱患得患失的心态依然令我提心吊胆,久之,便与棋牌绝了关系。
但发烧级的牌友却是屡见不鲜的。记得当年我刚到一家公司上班的时候,一位同事便直接问我,“会打麻将吗?”我说我不会,这姐姐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夸张说道:“这怎么可能?麻将多好玩儿啊,不玩儿麻将还有什么乐趣!”此话一出,我还以为这家公司所有的人都是麻友组成的。后来才知道,这位姐姐十几岁就开始常驻牌桌了,生人见面必问其牌龄几何,下班必去棋牌社报道,风雨不误,甚至第二天直接从棋牌桌上来上班,十多年寒暑从未间断。只是后来,这个牌桌上的拼命三娘,最终还是从牌桌上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的病房。
我家的邻居爷爷,今年七十有六,退休金加两套住宅的房租足够他和老伴晚年幸福安康衣食无忧。老头儿好赌,下棋要赌,玩牌要赌,据说年轻时,路边一把瓜子也能赌个奇偶,且逢赌必输,赌运奇差。因此,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都掌握在老伴儿手里,钱是万万不能让他摸到的。
前一阵子,老爷子被查出来肝癌,一家人起初都瞒着他,但最后还是被他觉察出来。正当一家人沉浸在悲痛中不知如何安慰他的时候,老头儿却只提了一个条件,“我要去打麻将!”此后数月,麻将社里出现一个老头儿,头顶一个吊瓶,手边一瓶药片,双眼冒光,两颊绯红,早出晚归,颤抖着双手游走在中发白的世界里。据说,老人去世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有人说,麻将的世界是自由的,中发白条饼万东南西北风都是你手中的兵,任你发落任你指挥,即便是输了,它们也无任何怨言,大不了输钱后重来,潇洒得很。也有人说,麻将的世界是无忧的,万恶的人际关系,繁琐的家庭生活,渐行渐远的理想,生命的苦恼与无常,都统统地被遗忘到了世界的角落里。
但牌局终有结束的时候,离开牌桌,太阳还是那个太阳,烦恼还是那个烦恼,所有的遗忘此刻又迅速聚拢回了身边。唯一变化的大概是,身上的烟味儿又重了,兜里的钱好像又少了,人生的余额又少了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