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和夫君闹别扭,跟苏联美国似的,冷战了一周憋得难受,不得不进行和谈。
我们没有开灯,看不到彼此的脸,只在黑暗中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女人啊,都一样!”
“我不是你初恋么?你只经历过一个女人,哪来的你们女人的结论?”
“我们几个朋友都聊过自己的老婆,真是差不多,你们三十几岁的女人都是什么心态啊?”
原来,出来混真是要还的。我们在吐槽自家老公的时候,他们也不省油,也在议论着我们。
忽然觉得这个语调非常有意思,像是在责问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们这些小孩,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篇文章是写给我老公的
别和你的好基友们谈论老婆互相扯后腿了
来,让当事人和你聊
你的老婆今年三十四,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肚子上留着剖腹产的疤痕,所幸体重没有大涨,因为是个操心的主。你有时候会捏一把我的脸,开玩笑说,人老珠黄啦。我白你一眼,你才是老了吧,眼神这么差!
老实说,自己认为,三十多岁的我比二十几岁时候更好看,那个时候太青涩,就像一株碰触过了的含羞草,敏感而自卑。你说我越来越没品,衣服包包都没有牌子。是的,现在我的眼睛里没有牌子,只有喜欢不喜欢,我并不是不会花钱对自己吝啬,只是那些标志性的东西,并不能为我证明什么。
很多时候,忙碌的生活里,没有办法化浓妆穿高跟鞋一直精致优雅,而我能做到的是:认真洗脸照镜子,把头发理顺扎起来,用手工皂代替沐浴液,穿舒服的棉麻料子,这些你没有留意到的,都是我觉得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挺恐惧逆生长的,如果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长着二十多岁的脸,想想挺可怕的。人总是会老,接受时间的流逝,享受慢慢成熟的这个过程就好。你要是想自己的老婆一直保持十八岁的水准,那你先穿上大学时候的那条牛仔裤再说。
你之前问我想不想去工作?让我自己好好考虑。
我超级不喜欢你这种问话方式,就像小时候老师训完话,本子一扔: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我是一个重视家庭大于热爱工作的人,即使以前工作那会,也并非全心投入,总是准点上下班,无大功无大错就好。更为了生孩子,两度辞职,甚至放弃快要升职的机会。有时候我会想,我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一事无成呢?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呢?也想过万一你抛弃了我,我该如何带着孩子生活?
村上春树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我知道这些书你从来不看)里说,自己和常人的轨迹不同,先结婚后工作,再是大学毕业。这给了我莫大的宽慰,原来不按部就班走的路也能走通。
我是在生了孩子以后才开的窍,不想轻易再回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人生的路不会越来越长,只能靠扩展它的宽度。我注定是个立业很晚的人,似乎要等到四十岁了。工作不工作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以前需要的是很多很多爱,但现在我需要的是很多理解和支持。所以请多给我一些时间,等待开花结果。
你之前说,过去一年,我们有过很开心的时刻,然后找出照片给我看。每一张里都有孩子。我说我们开心是因为孩子们,不是因为你和我。
我们的联结似乎越来越少了,你现在在美国出差,我们之间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就像在生活里彼此隔着孩子隔着父母隔着油盐酱醋隔着喜怒哀愁。
你一直很讨厌我让你做家务,请个阿姨不就好了!为什么老是让我做饭?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让你做家事,不差你做一顿饭洗一次衣服,也了解你在外面的辛苦。只是,这是一个家,而不是酒店,我们的联结就是在这些日常里,在这些闲言碎语里,好吃的饭菜,可笑的包子,到处乱放的臭袜子,洗衣服的泡泡,垃圾桶里的碎骨头,就在你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站起来向我们走来的那个瞬间,我们的爱开始传递,所有这些,并不会影响你作为男人的尊严。而不光是你带回一个包包,一套积木,安排一次旅游,出去吃一顿大餐。
结婚后感情会化为平淡,剩下的就是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这方面我们几乎没有联结点。我一直不愿意和你出去徒步,你也不屑看我写的东西拍的照片。前段时间,有个晚上,你泡了普洱给我,我鬼使神差地陪你喝了一壶。其实我并不爱喝茶,但是一起坐下来做同一件事,那种感觉太久违了。
我忽然意识到一点,我们应该尊重彼此那些“看似无意义的东西”,尊重它然后偶尔参与,其实也是非常好的联结。
电影《春娇和志明》有句话是,人生那么长,总会爱上几个人渣。我很幸运,遇到的第一个就是你,也正是因为这样,没有真正受过爱情的伤生活的欺骗,之前一直成长得很慢。倒不是说生活非要自讨苦吃无病呻吟,只是人在悲伤的时候最会反省,也最容易下决心改变。
我在家经常是一身睡衣,扎个马尾,日日满当,二十四小时带娃,有时候甚至一拖二。只是,这样的生活,我并不觉得多狼狈。它让我学会如何合理安排时间,学会做计划,见缝插针地过过自己的世界,和孩子斗智斗勇,和父母进进退退,在生活中得到教训,成长强大起来。三十多岁懂事,其实也挺好,至少想起来,年轻时候全是美好,往前看,老的时候也不至于太愚钝。
前段时间,和旧友见面,少女的时候,我们一起聊暗恋的男生,现在话题则是家庭和孩子。她看着我突然说:我倒还挺喜欢你现在这样,强势坚定,一改柔弱。
你或许也感觉到了,很多事情我开始自己做决定,有些难的时候想找你,发现最后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了,和你并行齐肩地去支撑这个家。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努力,也多给我一些信心。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非得在一个晚上做好”,下地干活上房揭瓦十项全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天赋,只会徒增焦虑。我深深觉得,女人只要做好自己擅长的最大化就好,什么都会了,才是社会家庭之不安定因素。我们一边互相嫌弃着,一边互相需要着,这才是像一个家的样子。
女人有两个青春期,一是少女时代,身体发育情窦初开,像一株合欢树,长出扇子的花瓣。另一个是当妈妈以后,心智成熟而理性,面对一个新的生命,醒悟反省自己的生命轨迹,如同一根藤条,伸展开来,看似慵懒而漫无目的,却坚韧无比。
你喜欢十八岁时候的我,希望你也喜欢现在的我,穿着睡衣,目光沉着,像藤条一样,你的三十四岁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