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里的机械姬

      “滚开”身后传来了一身咆哮,我眼皮都没抬,紧紧盯着在废物场刚找到的宝贝,一个钢铁头盔。里面万一有个人脑集成芯片,就赚大发了。即使倒霉没有芯片,这个头盔也挺重的,我抓起来在右手掂量了一下,估摸有10公斤,卖废铁也能赚个今日温饱。“嗨,小子,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话?”一只粗鲁的手,就要从我背后伸过来。还好我背上也装了感应器,能感受到一阵掌风向我袭来。灵活地向左边侧过去,在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原来是个女人,”他说。我仔细打量眼前的对手,也许说猎物比较合适。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挺壮实的身体,从衣服外面露出来的部位,眼目可及基本都是机械,最特别的地方是脸上有一颗很大的肉瘤,大到几乎和他的嘴巴长度一样。我扑哧一下笑了:“你为什么不把瘤子割掉,反正你全身都改装了?有钱做改装手术,没钱面部整形?”他凶神恶煞地继续瞪着我手里的头盔,表情丝毫没有放松,语气变得更严肃,“就是因为全身都做了机械改造,所以…。”话音戛然而止,我的右手爆开,伸出一个机械爪子,爪子上面做了全刀锋处理,就像变色龙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伸出舌头卷走了那只嗡嗡的苍蝇,高速摄影才能抓拍到这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这一刻也是,因为颈动脉破裂,血几乎是飙出来,直接飞溅到天上,我还来不及向后跳几步,因此有几滴血溅到了我的袖子上。还好袖子很久没洗了,上面都是灰尘和油渍,加一点鲜血,好像也没有什么妨碍。“脏死了!”在我正在欣赏这血瀑布的几秒钟,有个影像在我头脑里缓缓走出来,不久之后,他脖子上的血要么喷溅完了,要么就慢慢开始凝固。我还是继续专注地看着这个景象。“为什么不等他把话说完?”“能说什么?因为我小时候,我们在地球,妈妈没钱给我割肉瘤。即使现在长大到了火星殖民地,也仍然舍不得割掉瘤子。算是怀念妈妈的一种方式,也算是我还是人类的一种证明。”我都不需要捏着脖子,只需要喉咙里的声音放低一点,就可以模仿那个男人说话。

       头脑里的女士,明明擦不到袖子上的血迹,也要在意念中做出这个动作,以显示她是多么嫌弃血的肮脏。“这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么?”“可是平常你都比较干净利落,不会溅到身上,再说你这身满是油渍,而且全是毛边的衣服…”我的思绪其实飘远了,这个女士在细节问题上永远可以唠叨这么多话,而且还会翻出很久以前的事情来继续念叨,比如话题已经发散到,我怎么从来不洗澡,不去理发店修理下发型,不换几件新衣服。“水太贵了,洗澡浪费时间,头发长了,自己剪下不就好,衣服都是一样的,换了有意义么?再说…”我也开始老生常谈,关于如果是她占有的身体主导权,她可能在这个蛮荒的星球一天也活不下去的话题。我是真的这么认为,即使根本的原因是我的心脏在体内强过了她的心脏,我的心脏供血更充足,神经活跃性更高,抢占了大脑的控制权。但是我也不是百分百控制,估摸75%吧。改造我们的医生把两根辅助的机械导管交叉安在两个心脏上,只要一个心脏还能跳动,我们就不会死。

       她无法反驳这个话题,也是我们聊天的死结话题之一。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掌握身体会是什么样,没有例证的反驳没有意义。陷入了沉默,站在废物场的小山丘上,微微抬起头,机油的味道就顺着风传来了,这才是我熟悉的味道,灰尘蒙蒙,夹杂着浓烈的机油味。

       “既然今天的任务做完了,我们去竞技场吧。”我头脑的女人说话,在头脑里她又换了一身衣服,想象的衣服。总是很佩服她是从哪里来的灵感,能幻想出每天不重样的衣服穿上,今天是紫罗兰色的丝绸长裙,上身像紫罗兰花的开口,斜的对角半遮胸部,下身是收腰的直筒型,手上还要戴上白色丝绸的手套,顶着一顶深紫色的马术礼帽,这还是我在古人类进行马术比赛的图片上才见过的帽子,还有一根老人才会用的黑色手杖。在这个火星殖民地,可没人会用这种手杖,示弱可不是一个好的方式,你会被立刻盯上。“为什么要带一个手杖,你是走不动路了吗?”“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这是黑色雨伞,只是被束成一束,哪里是手杖,没文化。”她回给我一个轻蔑的背影。我们的出生背景不同,当然不会了解。我出生在火星殖民地上,而她是古人类可能最后遗留下的几个,反正我没见到过其他古人类了。听说他们因为彼此间的内斗造成了大规模的核武器泄露,地球殖民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核试验场,我倒是挺渴望有一个经历了核辐射的狗,被机械改造的外观,吃辐射过的残骸,是多么酷的一件事。“为什么要内斗,像现在开放打斗,弱肉强食,不好么?”我的脑海中升起这个问题,头脑中的电波把问题传递给了她。这个问题没有引起她的轻蔑,“也许人身为动物,身上仍残留着动物性,嗜血、残忍,弱肉强食的本性、争夺配偶,确保基因的延续,这些本性不管被什么样的文明,都无法刷洗净尽。所以繁琐的文明,只会压抑这些本性,压抑的结果是通过头脑中的诡计来达到同样的目的。也许直来直往的打斗,好过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内心释放的过程。所以现在的社会仍然有竞技场,渴望的不是那至高无上的荣誉,而是斗争吧,释放体内压抑不住战斗的欲望。”她说的太长了,我无法懂,很多古人类的词在现在社会,没有词语能一一对应,太多复杂的词被抛弃了,互相看不顺眼就拿起武器打起来,就是这么直接。

       “小心!”我头脑中的她,突然尖叫起来,我下意识地侧过脸,躲开了飞闪的四角刀刃,那把刀又回旋到了它主人的手里。我愤怒地看着那个人,半边脸都被改装了,眼珠选了深绿色的机械玻璃,机械玻璃的眼珠可以更好地感应到后背的情况,这是普通眼珠所无法达到的,在后背和机械眼珠之间,装了感应芯片。一般要参与竞技场的斗士,才会进行这种改装,在比拼生命的竞技场,每个斗士必须首先改装达到一定水准,其次才是格斗技巧和反应速度,竞技场为了不让实力差距太悬殊,比赛成为无聊的屠杀,都会在之前检查双方的改装水平。“他也出战了哦。”这调笑的语气,让我立马转过头。“真的是,干什么非要自己出战?”我在心里暗暗的埋怨。因为有他在其中,30分钟的淘汰赛变得格外漫长,我站在离他比较近的一个角落,“刀刃贴着他的面部过去了!他的一缕头发被切断了!”

       他和那位改装斗士的水平不相上下。我的心砰砰砰一直跳,这是我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当我看到改装斗士悬浮在天上,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俯冲,他一个人站在地上,看起来即使勇敢,却那么孤单,心里是一阵收缩的紧张。改装斗士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在他站在地上的瞬间,俯冲下来,利用手里的四角刃,缴掉了他的武器。“糟糕!”我在心里暗暗叫到,那一刻好像有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的心脏,太难受了。没有武器的斗士,就像没有羽翼的小鸡,只有被俯冲下来的老鹰,一口吃掉的份。改装斗士很谨慎,站在与他对角的地方,那只改装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在侦查场上的情况,等待给予敌人最后的一击。他即使武器掉在很远的地方,神色也没有变化,仍然眼睛紧紧盯着敌人,以防突如其来的进攻。竞技场的观众,都被这紧张的局势,吸引住了眼球,没有谁发出声音,竞技场竟然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斗士粗壮的喘息声。改装斗士,突然展开了背后的羽翼,“他竟然做了羽翼改装!”我惊讶,是因为羽翼改装是很贵,毕竟飞天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被刺死,我的身体微微前倾,已经做好了扑上去的准备。“你要干什么?”她皱着眉头,感应到我身体的变化。“没意义呀,你哪里能快得过他的匕首,你冲上去,也只是抱着他的尸体哭罢了。”她给自己变换出了一套茶具,一个太师椅,就那么端坐在那里。我整个人都已经绷得紧紧的,她还很有闲心地在等着水烧开,倒进茶具,开始一遍一遍涮杯子。

       改装斗士俯冲下来,翅膀下面竟然有两个暗勾,勾住对手,然后就可以任他宰割了。他缓缓降到了竞技台,有了羽翼改装,他不用奇袭,在他的眼里,对手不过是还在呼吸的尸体而已。翅膀缓缓落地,斗士选了一个理他比较近,刚好暗勾可以施展的地方,在他的右后方盲区。他没有改装眼睛,看不到后面的情况。改装翅膀是加厚并且装了消音装置的,就是为了缓缓落地,给对手另一种出其不意。“咻!”什么都没看见,就只有斗士朝后仰着,直接倒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怎么回事?”我的心里满是疑惑。“那小子很有主意嘛,果然是竞技场出来的。”她还在泡茶,只是在经过四五轮我看不懂的冲泡之后,才喝上了茶水。

       围观的人群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宇,胜利!胜利!”没有裁判来宣告谁获胜,然后举起获胜者的手。倒地死亡的选手,会触发地面上的传感器,竞技台会打开一个小口,尸体会被收进去。然后台面上的血,会被暂时的虚拟影像遮住。毕竟谁也不想在胜利之后还看到鲜血,冷静和鲜血,只会让人联想到罪恶。虚拟影像也会营造出胜利的欢呼,煽动人们的狂热情绪,给胜利者戴上虚拟的冠冕和红袍。他本来粗粗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红袍加身之后显得更加气宇轩昂了。

       我站在看台一边,看到宇像明星一样被举到了空中。这是很少见的,人的强烈意念产生的微弱电流,会通过加装的大脑芯片,自主选择增强,增强到一定的程度,电流足够强大,簇拥者的情绪足够高昂,就能产生巨大的磁场,这个磁场就能让胜利者在空中悬浮。宇就在竞技场中间旋转着,红袍飘扬。“盲目的狂热分子,”她在我脑海里冷哼一声,我的意念也帮助了他的悬浮。在强烈的电子音乐和漂浮的电子糖果的刺激下,这悬浮总共持续了30分钟。

       五颜六色的糖果,漂浮在空中。随便抓一个,吃进去,类似于弦共振,身体就会暂时失去控制,会随低沉的电音,开始舞蹈。我没有抓那些糖果,狂热的意念我无法控制,不吃糖果我可以选择。我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在我的头顶旋转,也许是我一个人的头顶,也许不是。红色的袍子,被鼓风机吹着,大大的张开,足够遮掩住很多人,都在袍子底下,这么注视着他。

       没人注意我,从后门悄悄走了。

       回家需要路过一间裁缝店,一间咖啡馆,一家假花店,看似美好的环境,但是我们的家,需要穿过一个铁栅栏中开着的小门。打开门,顺着一个井盖一样圆形口,再打开,跳下去,“欢迎来到我们两人的地下室”。准确来说,是我一个人的地下室。里面只有可以打毛衣的针,像毛衣一样粗的线,对,我就是用来打毛衣的。拿来缝自己偶尔会受伤的身体,像缝一个破掉的布娃娃。后来身体的自愈功能恢复,伤口结痂,痂掉落,就可以剪掉那些线了。线会自动掉落,就像一个小型的微创手术。有一个床垫,睡太久了,有点泛黄。床垫的最外面,还有我某个夜晚因为和她吵架,过于生气,而打破的一小个裂口,我可舍不得用线缝床垫,所以这个破洞就这么留在那里。偶尔有各种灰尘、垃圾掉进去,所以房间总有一点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死鱼的腥味。

       “你不是专门去看他的吗?为什么不继续呆在那里,等着他降下来,搭讪几句?”“说什么呢?有些人可能更适合远远地看着吧。”“哟,这可不像你,不是应该喜欢就抢夺吗?像废物场的那些东西。”我想到他,还是最后一幕,漂浮在空中,我甚至看不到他的脸,只有红袍被鼓风机,一直吹动着翻滚的样子。他的脸对着观众,而我在竞技场外围的一边,躲在一个角落。我还是可以想像他的脸,眼睛很大,瞳仁介乎棕色和浅灰色,就像《动物世界》某种眼镜蛇的样子。

       我看不到他的脸,也许就是这种心情吧。“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吧?”我把头低了下去,弯下腰拾起了早上着急出门,弄倒的一瓶润滑油。坐在床塌陷的那一角,准备给自己的关节连接处上点机油,万一打架的时候,卡在当场,那可不是滑稽可以形容了,对方的刀落下,当下就是两半的样子。“说不清,”现在反倒是我开始沉默了,因为我也不懂,内心翻腾的情感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没有人告诉我。“那你会为他去死么?”“会吧。”“嗯,我懂了。”房间又静下来了,我们彼此熟悉,本来话就不会那么多。在这个世界生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在这样的世界,反而比别的时空自由,不需要朝九晚五的上班,没有人管、没有人约束,同样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人就是一个单独的原子,独自面对无垠的宇宙,没有社团、家庭的联结,什么都没有。所以有时候我反倒觉得幸运,珍惜这么一个在你身体里的人,即使她没有实体,不然我可能只能跟和我抢东西的人闲聊了。今天的任务过早就完成了,也不需要囤积明天的食物,万一囤积太多,被人偷了可就不划算了,房子空荡荡,没有贼惦记。“我们去看发射塔吧。”固定的日常是去竞技场或者发射塔,人都在生存线挣扎的时候,可没人有时间发明娱乐。

       我们是走去发射塔的,偶尔可以骑个小机器人,机器人也太贵了,买不起。而且中途我们路过了典当行,“老板,钢铁的头盔能卖多少钱?”典当行倒是很有古人类的气派,老板为了模仿真实的典当行,还给自己的机械眼镜,漆成黑色了。老板是个人精,什么宝贝放在他面前,他都能掂量掂量,然后给出个数字,显示在我们之间虚拟的屏幕上,一般都很精准,很少看走眼。这可不是电子化能做到的,大数据可以辅助给出宝贝的前世今生,还有最近的市场浮动价格,却量化不了一些宝贝未来的潜力。谁知道拆分的某个零件,会不会在某次核战争中派上大用场,也许以后都不止是核战争了呢,战争之前的苏联科学家哪里知道核能可以提升战争,坦克飞机的阵地战会上升到电子化战争的地步,谁知道下次战争会怎么样呢,收集点未来科技的原料,有这个预判力,总不会错。“这个数,”我看到老板缓缓伸出了指头,我赶紧伸出我的机械手,去摸他的手。毕竟电子化总是隔墙有耳,或者监视探头会看到,为了避税,运用衣服遮挡,反倒是最有效的防止被偷窥、偷听的方式。我摸到了两个手指头,心里在默默盘算,“200克朗,这倒是有点少,2000克朗,差不多了”我抬起头,对着老板正准备说“成交”。 

       大脑的女士拉住了我。“别着急,”今天她可是为了配合来典当行,穿了一身绣了金边的银色旗袍,头上盘起了发髻,插了一个翡翠色的簪子。缓缓走入我的脑中,黑色的布鞋有着一点点跟,每走一步都像在挪动。“为什么?”我疑惑不解,老板盯着我的脸。她缓缓说:“我用探测器对着老板,能感受到轻微的电流在波动,这说明老板在看到这个钢铁头盔,内心是有起伏波动的,这个头盔不简单。在没有探测器的时代,不需要这个仪器,对着他的脸,我都能看出他的轻微神色变化。”我的脸上还是充满疑惑,2000克朗对我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那么20000克朗呢?”我想都不敢想。那我可以100天都不用去废物场了。“瞧你那点出息,”她的蔑视神情简直就快在我头上戳个洞了。老板看到我没反应,面无表情地问:“价格不满意?”我只好顺着说:“是的,感觉太低了。”“那算了吧。”老板又匍匐在虚拟屏幕上面,好像在拨那个不存在的算盘。“怎么办?”我的心里有点着急,暗暗开始埋怨旗袍女士。“那就走吧,”我用手抓着头盔,挺重的,不过我一只手还是拿得起。心里真的放弃了,准备今天饿一天算了,看老板脸色不好,明天再来吧。我的脚还没有踏到高高的门槛,耳朵都能听到老板低低的叹了口气,“我再给你个报价,”他的手又伸出来了,至少握着他的手感觉很温暖,因为是有温度的。这一次我也不紧不慢的,慢慢伸出手,握了上去。眉头一皱,心里在想为什么还少了1000克朗。“傻瓜,他可是提供的10000克朗 ”她又悠哉地坐在太师椅上,指挥我。“还可以讨价还价的吗?”“当然可以”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鎏金的扇子,嘲笑我的时候,都是笑不露齿,低着头,遮着脸笑。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嘲笑我就尽情的嘲笑,何必还要这么惺惺作态。我拿出了打架的气势,伸出了两个指头。因为没讲过价,有点怯场,需要平常生死搏斗的气场,来提高价格。老板惊讶了“你是古人类?”我不是。”“那你应该不会讨价还价呀?”我的耳朵又无意中听到了老板的低语,老板一咬牙,感觉我都能听到他的大金牙咬碎的声音。“成交!”这个成交两个字,真的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是飘渺在空气中。即使没有真的银子咕噜咕噜滚到我的面前,看到虚拟卡上的数字,哗啦哗啦的滚动,我的脸都快笑僵硬了,20000克朗,可是滚动了1分钟呢。可能典当行也好久没有这么大笔的交易了,还要打开大笔交易的密码锁。我不情不愿地交给老板钢铁头盔,这么瘦弱的老板,还穿着个棕色长衫,这时候手脚可是麻利的不得了,一把薅住了头盔,不肯松手,那表情倒是没变,阴沉沉的。只是这眼里的细微波动,我也学聪明了,打开了监测器,确实到达了电流的峰值,看来头盔是个宝贝。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过几天把它给偷回来,再去黑市卖一遍?”“别打歪主意了,快去发射台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发射台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就像日式电影里,那种清风微微吹拂着草地的开头。发射台虽然也有草地,但是草地上却是一片混乱,四处都是人在走动在忙碌,就像中世纪佛罗伦萨忙碌的港口一样。有的人要搭这个航班去金星殖民地,有的人要去水星殖民地,有人在忙碌地发着航天服,还有不同的航天帽。一切吵吵嚷嚷的,本来女士是最不喜欢嘈杂的环境的,吃个茶都还要在脑海里清扫一遍灰尘,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再放点《美酒加咖啡》之类的靡靡之音,“这叫情调,你懂吗?”我现在可还记得女士那翘着兰花指品茶,轻蔑地样子。可是女士很迷恋来发射台,也许第一次是听到发射台有大片大片的绿地,以为是隐藏在草丛中的人,静静地听着《我在那一角患过伤风》,看着飞机飞过天空忧伤的画面。实际是,嘈杂的贩子交易市场,可是有很多黄牛站在路边,拿着电子票,通过气流传声,“要不要去水星的票,6000克朗,还剩三个座位。”“小姑娘,来来,看看我的票,绝对保真,去金星,不等很久,明天就走。”我可是每次来都受不了这些密集的气流传声,就像有人把菜市场搬到你的面前,高低起伏的声音,还不如机械鸟叫的悦耳。

       但是女士还是很喜欢,大部分没事的时间,她都会说:“我们去发射台吧。”这里不是没有去地球殖民地的航班,可是她好像没有偏好,每次都是静默地坐在脑海里,看着火箭喷射器,点燃,整个大地都在震颤。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点燃一支烟,抽那么两口,好像看着烟圈,看着什么。“你是不是想回地球殖民地?”她从来不回答,也是,虚拟的身体回去了干什么呢。我可不会傻到跑到核辐射指数那么高的地方。她今天穿的可不一样,红色绽开的长裙,黑色宽肩带,扎着红绳的马尾,这可不像平时的她。但是我看了这么久,也算是看出她穿衣服的某种规律了,她还是在按照地球的时间过日子,把时间的丝线用七天框起来,周一红色,周二橙色,周三黄色,周四绿色,周五银色,周六黑色,周天紫色,基本就是在这些颜色中打转。她就像古老的地球,结绳记事的人,在用衣服记录着时间,怕是会遗忘什么吧,又或者是在刻意记得。她那复杂的思维,可不是我能够理解的。比如此时穿个红色裙子,让我的记忆一秒闪现过宇的红袍,都好像离我那么远。

       这一天基本就是在拥挤的黄牛党中间,努力找个能下脚的地方,仰望火箭度过的。今天发走的火箭不多,只有去金星和水星的,听说水星表面可是有400多度,热死人呀,热死人。作为一个在寒冷中呆习惯了的人,可不适合迁居到这样的地方去。“地球温度高么?”“不会像火星这么高,夏天40多度就够热了,很多地方都会热死人。”我嗤之以鼻,真是太脆弱了,40度的高温都扛不住,果然是脆弱的古人类呀。晚上夜空降临,我们也慢慢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这真是心满意足的一天。看到了小哥,也挣到了一大笔钱。一回到家,喝了点威士忌,我就困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困的挺早的,不到7点,我可能就哈欠连天,连她跟我讲的内容可能都听不那么清,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按理说晚上睡了那么久,白天应该精神抖擞,结果白天也沾染了一点晚上的困意,在最开头的几个小时里总是昏昏沉沉,上次在废物场,差点把一个蹲在地上的小朋友,看成了一块上好的钨金。谁叫他长得那么矮矮小小,蹲在阴影里,一声不吭,我的眼睛就看到腿上镶嵌的那块钨金了,瞟到的那一瞬间就移不开眼。差一点手里刀刃一挥,就要把他腿砍下来了,他突然惊呼,才把我注意力吸引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小萝卜头。他最开始是不想动,后来被我这么一挥,吓得眼泪汪汪,那改装的蔚蓝色眼睛,里面泪水在打转。火星殖民地可是有明文规定,要爱护小朋友,像爱护花草一样。这一看就是管理者抄的古地球的管理规定。鬼知道火星哪里还有真实的花草,这里的花草需要爱护吗?比肩接踵的黄牛,再怎么踩,发射台的草可照样是有膝盖那么高的。这不是植物,是控制的景观。

       “嘟嘟嘟”超级刺耳的警报器响起来了,这可不是警察巡视的声音,烧杀抢劫都有的火星-法外之地可不需要什么警察。这是竞技场又有新的竞技人加入,我挺好奇的,毕竟上次看到了他,总会关心一下他的对手是哪些人,关心他会不会受伤。这张脸,我熟悉地简直不能再熟悉,那左眼皮中间的一颗痣,没钱做改装眼睛,还保留的棕色瞳孔,有时候会被她嘲笑,有点向上扬的鼻子,头发就是一个平头,捡来的剃头挑子不用白不用。这脸,我摸摸自己,又看看屏幕,仍然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了。“见鬼,这不是我吗?这是谁搞的鬼?”我可没兴趣在竞技场玩耍,每天在废物场捡垃圾就够我累的了。况且竞技场的本周擂主还挂着他的名字,虽然对手是随机抽的,万一抽中他怎么办。

        “妈的,”我的内心飙着脏话,黄牛又开始卖票了,在竞技场之外,“卖票啦,卖票啦!”上次偷偷跑进去够不容易了,万一是我被抽中了,这个票还有个屁用,懒得浪费这200克朗,我怀着郁闷的心情,滚回了小房子,反正最近有钱,不用去废物场碰运气,在家喝点酒,爽一下,也是很惬意,只是最近的威士忌真的很有点不对味,就算只喝一点,也是倒头就睡,醒来总是有点昏昏沉沉,我准备这几天拿着威士忌去找老板麻烦,卖假酒可不是新世界该有的规则,朝生暮死的生活还要摊上假酒,这可是对死者大大的不敬,所以新世界是绝对禁止卖假酒的,仅有的快乐,怎么能打折。

       都不需要傻傻地睡到开结果的那天了,前天我就通过隔壁的假花店老板知道了结果,知道消息的我踹倒了花店门口晃晃悠悠的路灯,这锈蚀的青色路灯,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花店老板一边手搂着要跌倒在地上的路灯,一边神神秘秘地跟我说:“我跟你讲哦,黑市你的赔率都到了1:10哦,所以我拿了200克朗买了你赢,万一你真的走狗屎运赢了,我不是赚翻了,加油哦,小伙子。“他准备拍拍我被破烂布料覆盖的肩膀,在我凶狠眼神的威压之下,才把伸出去的手陡然收回去,我心里想着,跟他比,当然我的赔率被压得这么低,竞技场收割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跟别人比,我还有点胜算,陪他玩,赢了,我心疼,输了,我肉疼,横竖都不是个好结局。

       她在心里冷笑“哎哟,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倒是很胆怯嘛。”她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锦缎外套,还裹着一圈白色毛毛,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蕾丝旗袍, “要你管!”我今天的语气绝对不好,一只脚蹬在磨刀石一边,狠命地磨着刀,“哎呀,你要这么想,和他面对面不是你最好的时刻嘛,他的眼里可全都是你哦,你表现得好,他还会记得你这个对手,令人敬畏的对手。”“被人打个半死,飞出竞技场,被台子回收,令人敬佩的对手?那我宁愿呆在暗处,注视着他就可以了。”她今天倒是换了个活动,拿着一把羽毛折扇,一边扇,一边推倒绿色的小方块。“那是什么?”我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吸引,“国粹,你不会懂的,你的大脑没给你装上精巧的机制。”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脑海里还在思索该怎么办?要不直接投降吧?好像竞技场没这个选项,算了,我的脑海直接过滤了投降这个选项,废物场的争夺,稍微一点的迟疑都是变成废料的下场,我的脑子已经没有投降这个概念了。“走一步看一步嘛。”她一边一个人推倒那张翠绿的方块,一边念念有词“胡咯。”我才无暇顾及这些古人类发明的智力游戏,反正也学不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为下个周六做准备,磨快钩子和刀,机械爪子去找五金店老板更新换代一下,改装机械眼睛就算了,刚好宇也没有改装,我没做改装,之前是没钱,现在,就是为了和他保持一样,美其名曰公平。女士躺在雕梁画栋的红色实木床上嘲笑我:“什么公平,说白了就是想跟他保持一样,拥有和他一样的东西,这种小伎俩,我早就玩腻了。”我丝毫没有被戳穿心思的羞愧,该吃吃该睡睡,自从有了点余钱,再也不需要去废物场,但是每天还是围着竞技场跑几圈,再满足下女士的心愿,载着穿着不同华丽服装的她,去发射台散散步,放放风,日子一下子就到了比赛那天。

       正式选手都是通过竞技台底下的门电子传送,送到台上来的,上周的优胜者更是会继续身披红袍,头戴冠冕,而我这个普通参赛者,被筛选出来的,只能委屈地通过响声震天给宇欢呼的观众走过去,他们可看不到我,时不时我被推搡到了一旁,挪动地十分缓慢,女士虽然没有实体,还是很嫌弃这些满身臭气的男人,她在这个日子,可是打破了往常周一到周日的颜色规律,换了一身红色的运动服,袖口有白色的边,穿着淡蓝色的裤子,白色的运动板鞋,俨然一副她要上场去比赛的样子。“要不你代我去比赛吧?”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开玩笑,她今天倒是不拒绝,“好啊,如果把身体控制权给我,我就代你参赛。”“你这个小胳膊小腿,我怕被宇砍成了一片一片,去你们所说的博物馆展览了,用玻璃片夹上。”“谁会跟你一样,我会智取。”她仿佛想象到那个画面,嫌恶地拍拍身上的灰尘。“不说了,走了走了。”宇从电子台上缓缓升到空中,就一瞬间点燃了观众的热情,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欢呼,喊着他的名字。我也在底下默默地喊:“宇!”反正他也不会听见。“这个时候都是对手了,就不要这么亲热地喊他了。”她搬出了小板凳和遮阳伞,坐在草坪上,开始等待比赛开始。 

        我好不容易从疯狂的观众中挤了出来,走上了竞技台,这是我第一次以选手的身份,登上竞技台,因为最近下过雨,所以地面换上了麻绳盘旋的地面,增加摩擦力,宇站在我对面,直视我,这时候我开启了十二分的感官,调动了身上所有的感应器,站在生死场里,我可不会掉以轻心,战士的本能拿出来。走在门口之前,花店老板还告诉我了不幸的消息,由于我实在太过默默无闻,现场赔率已经从1:10变到了1:200,花店老板走之前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由于我实在太担心了,所以还是把钱投到了宇的名下。“我到现在还记得,走之前,他抱歉的眼神,“才不关心你那200克朗买的是谁呢。”

       听不到比赛开始的声音,只有轰隆的响声,女士显然也暂时失去了影像,像陷入了绝对的孤独,靠脑子里的影像去判断对手,宇率先发动了攻击,他有和我一模一样的机械爪,这也方便我通过慢动作看清机械爪的方向,在他的机械爪落下的片刻,我瞬间跳开了。“咦,哦…“观众席传出了遗憾的叹息。他的速度比我快,坐以待毙不可以,我趁着他落地的瞬间,立马在他头上转变了方向,一把刀直直的刺向他的右肩,即使他没有后脑成像,也以飞快地速度,闪开了,我落下和他闪开的间隔不大,贴身只能肉搏了,他瞬间也反映了过来,机械爪再次甩了过来,直贴着我面部飞过去,在我脸上留下了轻微的三道血丝,血的味道也开始使我兴奋,太久没有这么厉害的对手了,废物场大部分人都是一击毙命,我的左手悄悄拿住钩子,趁他不注意,一把钩住他的大腿,很明显钩子钩中了,内心一阵雀跃,他忍着剧痛,一下子做出了果决的判断,把钩子用左脚踢开,鲜血散开,被快速捕捉视觉影像的相机全方位拍摄,我都能看到此时大屏幕上的赔率正在飞快改变,观众席又发出了”啊!“这样的疾呼,显然谁也没料到宇会受伤,都以为他会毫发无损的取胜。

       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况,再次回到了我们开场时的站位,只是这一次他腿上有伤,鲜血在大腿上,裤子破了一个洞,看起来有些凄惨。他皱着眉头,开始判断局势,我就站在那里,这一次轮到我主动了,宽大的白色袖子里,把手换成了机械轮盘,轮盘上有四个转动的金属刺球,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很少拿来用,所以黑市里没有关于这个武器的资料,这也不是我买的,全是从废物场,一个个刺球安上去,自己连接神经线路改装的,所以跟他的对决,我有一定的信心。我的脚上风火轮开启,直接冲到他的面前,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并不是用刺球捅穿他的心脏,只是拿着这个武器,切割掉他的大腿,反正可以再次接上,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准备好迎接我的攻击,整个人向后一退,我向前扑空,后背暴露在他的面前,情急之下,我举起旋转的刺球,朝后边一伸,后面的画面好像定格了,我没有转过头,前面的视觉屏幕已经够清晰地播放出发生了什么,他的半个身体都被血染红了,瞬间鲜血喷溅,和上次他的对手一样,我的大脑停滞了,甚至都没有想到接下去补一刀,戳到他的胳膊上,让他失去反击的机会。

       他抓住了最后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冲着我的心脏,快狠准地捅了进去,那是把磨地非常锋利的刀,这是我最后的唯一感觉,甚至都没时间去体会心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在火箭飞船的内部,这艘飞船与以往还不一样,特别的宽敞,里面起码有50号人,都是船员,身上有蓝色的恒星标志,象征着“太空航行永远不灭”这个主题词,我已经陪着女士在发射台听过不下百次了,都会背了,但是这一次却是第一次自己真正走到了火箭仓内部,毕竟在温饱线挣扎,哪有钱去其他星球探索。我发现自己无法完全掌控身体,手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女士的身影已经再次在我心里浮现,她这一次就穿了白色的太空服,和我现在身上的刚好一样,看着我疑惑的神情,她觉得没必要给我解答,我明白了,变得异常愤怒,心脏开始剧烈的抽动,“你不想活命了么?心脏这么脆弱的时候,还在拼命波动。”我仿佛能看到女士的羽毛扇子在旁边煽风点火,“是不是你把我名字放进抽奖机的?”“是,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好我们有机械头盔的那笔钱。”被愤怒席卷头脑的我慢慢冷静下来,过了半个小时,我在她身体里实在没事,开始蹦蹦跳跳,做运动,锻炼身体,我还是很好奇她怎么平常能换那么多衣服和装备。“笨蛋啊,用想象,想象就可以让你换装,多么省钱。”“可是我想不出来。”她被我的这一回答打败,翻了个白眼,我想像的是身边变出来了无数想买的机械设备,眼球瞬间变成了浅绿色扫描仪,太方便了,这个下午都沉浸在想象换装的游戏中,不用花出真金白银的克朗,就可以拥有一堆“天空之翼”的合金翅膀,可以瞬间隐形的无影刀,红色加速版,我一直超级想买,在废弃店的橱窗里,看了不下十回的超级风火轮,“对了,我回去要把风火轮列入清单,”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还蛮好玩的,如果你想要身体,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只要你能活下来,我无所谓的。”我一边玩一边随口说。她正在和一些镶着金色恒星的人讲话,肯定是星际航行的高层人士,这些人就喜欢搞些镶金边,就像我的风火轮升级一样,加点颜色,变点花样,就自己觉得自己高级了,还不如我自己鼓捣的刺球那么实用。她听到我的话,停下了视频前的谈话,愣了一下,叹口气:“也许我们就是喜欢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这么喜欢阴谋论,总觉得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东西就不够可靠,对不起。”我倒是吃了一惊,女士这么高傲的人,竟然能从她嘴里听到对不起,太稀奇了,我继续鼓捣变装游戏。

        眼睛瞟到了路线图,我发出尖叫:“这个火箭船是去哪里的?”她正在盯着航行的线路,“地球”“我的20000克朗!我的风火轮!”我的身体在虚空中翻来滚去,太悲伤了,这个消息令我完全无法消化,这比身体没了更令我感到悲伤,这意味着回去的下几个月,我又要去废物场蹲点了,当然蹲点也是很好玩的,偶尔会遇见迷路的小机器人,领他们回家耍几天,再趁主人发出追缉通告之前,再迅速还回去,实在划算。“宇也在这艘船上。”她好像在谈论什么天气一样的平常,手还在航程上快速滑动,像在研究什么。“什么!”我的大脑竟然没有宕机,这令我很是惊讶,毕竟在火星殖民地,有个隐秘的传说,说我们的大脑容量很小,是被完全限制的,所以人口没有出生,都是杀戮与改装,不断有新人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补充人口,每次遇到宇的事情,我就可能停滞那么几秒,所以我才逐渐开始注意他,今天竟然没有宕机。“我想见他。”我对变装游戏瞬间失去了兴趣,“好。”在巨大的银色飞船里弯弯绕绕,把左边的一个小门打开,来到了一个空气柱的内部,她打开电子面板,按了几个键,空气柱的一个门打开,宇被送到了电子台上。他一看到我,脸上就显露出愤怒的神色,“是你把我抓过来的!”我的心脏在他被送到我面前之后,就开始疯狂跳动,在耳边都有“咚”“咚”的回声,自然而然地身体的控制权被交到了我手上。“不是我,”我很艰难地开口。“不是你还有谁!即使我的半边身体被戳破了,我的眼睛还是看得见的。”第一次我的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真的不是我,”我再次无奈的说道,“这个事情很复杂。”“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他简直像在对我审问。“去地球”“去那里干嘛?”“不知道。”“你不知道就把我抓来!”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也被他几下吼得很生气。“你婆婆妈妈什么!问那么多!来了就来了,哪里那么多话!”我背过身,准备走出小门,简直不可理喻,一个战士问那么问题。

       “等下,”他在被电子台回收进空气柱之前叫住了我,我一回头,电子台又降了下来。“那这个问题你肯定知道,”他没有改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这一次我看清了,是棕色的,里面有亮闪闪的东西。“为什么在竞技台,你不补上最后的一刀?”“那你不就死了嘛。”我嘴里含混地嘟囔着,他因为听不清我的喃喃自语,走得离我近了一点,他向前走一步,我就后退一步,他又向前一步,我就又后退一步,直到我的背抵到了银色小门上。他的眉头紧皱,“我听不到你的回答,再说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里面晶亮亮的东西在发光,太刺眼了,比红色风火轮的虚拟火焰还亮。“我不想让你死,所以最后停住了。”“那是竞技场,是生死场,不是玩游戏!”他的声音很大,很洪亮,就像个响雷在我耳边炸开,不知道为什么,就心脏忽然收缩,我一下子就退到了身体里面,背对着他,直接不想说话了。“那我走了?”女士轻轻问背对着他的我,“嗯”我坐在废料堆上,应了一声。身体离开空气柱,他就被收回了电子台,他的声音还在背后回荡“你走什么!你怎么就走了!”空气柱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女士噙着笑回到了房间,“小孩子。”这句话挑起了我的神经,“我才不是小孩子,在新世界里出生入死,我早就会照顾自己了,哪里是小孩子。“那你还和他生闷气?”“这叫生闷气哦,他说的话太气人了!”我真的就像个找家长控诉的小孩子,立马爬了起来。“你要去地球做什么?”我回想起了宇刚才问的问题,“去找某样东西。”“金子吗?能变钱的吗?”她取笑我:“你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吧!”“钱多么好,能吃能用,哪有什么能比钱好。”“那你就说错了,”她正色道:“我们之所以毁灭,就是毁在了过度的功利主义,金钱的异化,你以后就会知道,有些东西啊,比钱好,这点你这简单的小脑瓜,可装不下。”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跟我闲谈,有了身体的她,话倒是变多了,可能身体的控制和强健也会增益于心灵。“就像你觉得宇对你重要一样,我也是去寻找某样对我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可不觉得他对我重要。”我撇撇嘴巴,不以为然的说。

       那个肩膀上袖着金色恒星的人敲门,每当身边会有其他人的存在,我都会保持警惕,毕竟在新世界,一山不容二虎,身边有人就意味着有风险,大部分时候不是你成为其他人的猎物,就是他成为你的盘中餐。她打开了门,心里在给我默默介绍,“这是船长,”这个相貌堂堂,却很傲慢的人,我可是瞧不上眼,在新世界,谁傲慢就给他一刀,来点教训,他就知道如何谦卑了,他的袖口有金色的一圈刺绣,脸上有一个神奇的大鼻子,眼睛像鹰一样谨慎,我可以断定这个船长的眼睛是经过了改装的,不然不可能这么超乎寻常的灵动,这时候思绪漫游到了宇身上,他浅棕色的眸子,没有改装,没有加入扫描仪,为什么就像拥有了整个银河系的星星一样光亮呢?跟在船长身后的是一个和女士一样,穿着白色航空服的人,他把航空服穿的一丝不苟,连航空服最上面的扣子都紧紧地扣好,戴着一副眼镜,在新世界很少有人戴眼镜,近视、远视都可以改装,眼镜只会成为战斗中的累赘,所以我断定这个人肯定不经常打斗,而且眼镜只是个装饰,这个人十分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是科学家A。”“哦,”我对这些人不怎么感兴趣。

       女士在接见客人之前,总算换上了自己最习惯的一身装备,鳄鱼皮黑色包包,紫色泡泡袖碎花长裙,头发扎成完全朝上的马尾,配着深紫色的发圈,脚上穿着黑色漆皮玛丽珍鞋,就像一个十七八岁明媚的小姑娘,她每一句话都要加上尾音甜腻的语气,这一点我很是赞赏,虽然这不利于真正开始的战斗,但是在诡计上可能很有用处,毕竟看到女士的一身装扮和准备的茶点,船长和科学家在我的扫描仪扫描之下,都出现了轻微的心灵波动,当然这两人很好地隐藏了。“唐女士真有雅兴啊,好久没在飞船上看到这么精美的点心了。”我蹲在她心里翻了个白眼,手里把玩着新入手的红色螺旋刀,真美啊,四个刀锋每一个上面都印刻了繁复的图案,甩到空中,显示出红色的幻影,敌人都看不清刀的轨迹,就被直直刺中命门。这个点心底料还不是飞船上的流食,只是用意念做了个好看的壳子而已,就像唐女士的衣服,本质上还不是那件朴素的白色宇航服,“哦,原来她叫唐女士。”她听到了我说的话,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女士是尊称,我只是姓唐而已。”“那你叫什么,你知道我叫小E,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这不公平。”我坐在半空中大喊大叫,滚来滚去,就像希望吸引家长注意的小孩子,“名字仅仅是个代号,在这浩瀚无垠的天际,什么不是一瞬,何必在意真实的姓名。”她的语气似乎染上了悲伤,“好吧”我也不强求,那就唐女士。我没有仔细听她们的谈话,反正大概就是什么核试验、核辐射的问题,地球现在是名列星际首位的高危核辐射地区,这点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听的,想到了宇,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有没有吃好睡好,我央求女士在结束完谈话之后再带我去看他,毕竟都已经几天没见他了。

       这一次不是通过一个小门,他好像被换地方了,走到一个和我们一样的房间门口,敲敲门,没人开,有些紧张,再敲敲,他满脸不耐烦地打开了门。“谁啊!是你啊,进来吧。”他这次倒是没那么多问题了,我的心脏满溢,像小鹿一样欢快地蹦蹦跳跳,所以当然是我本人走进了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甩在一边吃完的流食餐盘,还有他的机械爪子,我好奇地拿起机械爪子,和我的差不多,就是有更多的使用痕迹,爪子上镶的刀片都有点卷刃了,“嗨!”他突然从后面蹦了出来,拍了下我的右肩膀,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过去,这就是救命的反应,他被我这一踹,毫无防备地飞到了房间的墙壁上,还好这里重力不大,他基本上只是迅速地飞出去,撞上了软绵绵的海绵墙壁。为了预防星际长途旅行的幽闭和孤寂,整个房间都是用藕粉色的海绵包好所有的空间,就像软禁一样,这是唐女士告诉我的。“你怎么这么野蛮啊!”他站直了身体,提高了声音对我讲话。“谁叫你背后偷袭的。”我选了个看起来不错的藤椅,躺了上去,放松了四肢,不屑地对他说道。“我那是逗你,”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地笑起来,这一笑他方正的五官就柔和下来了,粗粗的眉毛也没那么明显。“你盯着我看干嘛?”他的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打掉了他的手,“谁在看你啊!自恋。”“我是不是很好看,在竞技场披着红袍,戴着王冠的样子是不是很帅!”他想到了竞技场的样子,得意地跟我讲,“是啊,很帅。“我已经坐起了身,开始把玩他的一把剑,剑倒是很少见,细细软软地,上面还有看不懂的字体,剑柄还挂着一个紫色的穗,我见他半天都没有说话,整个空气陷入了沉寂,好奇地回过头看他,一回头,直接撞上了晶晶亮的眼神,他的眼里就像有星辰大海一样,“你也…挺好看的,”这句话他说的磕磕巴巴。

       我能感觉到脸部温度迅速上升,“这是什么?”我慌张地问唐女士,唐女士没有事的时候,总是这么闲适,正在桌子上呼哧呼哧擀面的她,扫了一下我的脸,回过头就说了一句:“这不是害羞嘛,”语气十分不以为然。我的脑子再次宕机,害羞?这个词可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字典里,面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不需要害羞。这时候再次面对他,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有我的手不停地假装摸着那把剑,好像很欣赏的样子,其实真的很美,举起剑,挥动几下,剑和刀明显不一样,摇摇晃晃,直接戳向他人的时候,也好像不经意,就像一个猎豹一样,突然迅疾地发动攻击,咬死猎物,结束战斗。“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离我很近的背后,我的毛细血管都竖了起来,整个身体想要逃跑,“哎”他拉住了我的袖子,“不准跑”他的话就像有某种魔性,我也就没有向后退,两个人面对面,他的呼吸感觉都喷到了我的脸上,刚才才降温的脸迅速升温,我看到他也脸红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反正也没什么用”。我的大脑迅速闪过一个问号,没用所以给我?我生气地甩掉了剑,丢在了躺椅上,气冲冲地打开门。他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你怎么又走了!”


       抵达地球是在某个午后,黄昏的光影已经从街道的那头斜射过来,建筑物大都残缺不全,石头滚落在街道上,一只松鼠好奇地向我们这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跳着跑走了,密密麻麻的树叶堆积在下水道的入口,完全堵死了。青苔覆盖了大部分的路面,可能这几天刚下了一点雨,走起来滑溜溜的,四周全是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某种鸟意味悠长的“啧-啧-”,麻雀四五只聚在一起,灵巧的身体忽闪过来、忽闪过去,我太久没有见过活生生的动物,好奇地伸出机械爪子想要抓,宇严肃地拦住了我,“这是携带有大量核辐射的动物,不要抓。”这个时候他怎么像个长辈,我在厚厚的防辐射服内,随意地点点头。唐女士今早提示我把他带上,以防万一,我就清早去把他叫醒了,他因为起床气,莫名其妙地吼我,现在我处于完全不想理他的阶段。唐女士要求上岗,我换了下来,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化了,身体的步伐也变得缓慢而谨慎,前面有宇探路,后面还跟着两个“累赘”,船长和科学家,以及其他可以忽略的船员。“目标的地点在北纬22.38度,东经174.6度,”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导航仪发出尖利的警报声,“吓死我了”没有实体的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唐女士示意停下来,回头张望的宇继续向前,她谨慎地跟在后面,顺着浓密的树木,宇在前面砍树,用机械爪子都太慢了,左手换上了电锯,飞快地在前面开路。走到森林的中心,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才找到了一个被树木完全同化的灰色大理石房子。“就是这里,”唐女士的语气十分冷静,宇站在石头房子门口,点好了炸药,“躲开!”他把我扑倒在他身下,我在内心安稳地坐着,爆炸事故没怎么影响我,但是对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唐女士在一声巨响之后回过头,定向爆破仅仅炸开了门,建筑的四周完好无损,她一把推开了宇,站起了身,“前进。”

        我在内心和唐女士聊天,对于这种情况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不满,唐女士笑了笑,“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嘛,他自己扑过来的。”我气结,这时候对没有身体这件事十分的有意见。“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让他离我远点。”她继续笑,还带有取笑我的成分。这个灰色的房子十分的深,深不见底,宇扔出去的石头没有任何回音,他变得小心翼翼,想要离我近一点,唐女士不着痕迹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发现之后显得有些困惑,只好顺着唐女士的意愿,两个人保持两米的自然距离。走到了某个房间的门口,唐女士拿出了一个赫兹发射器,调到了15hz赫兹的频率,然后就继续地走,“这么低的频率,人是听不见的。”我善意地提醒她。“我知道。”她不解释原因,很笃定地说。我转过去,宇不见了,他的身影陷在前面的黑暗里,完全看不到了。一着急,我又进入了身体的掌控权,这样的黑暗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谁知道前面有什么。几步跑到了他身影最后消失的地方,撞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在我迅速拿起刀格挡之前,他搂住了我,发出了声音“是我。”听到宇的声音,我心安不少,正准备挣脱他的怀抱,他委屈地说:“你刚才都不理我。”声音低低地,像某种呜咽的机械小狗。“我不是不理你,只是…”这个秘密,唐女士跟我说过不能和任何人说,我当然得保守。“反正我没有不理你,但是你先跟我保持距离。”我一把推开他,准备回到队伍,还是乖乖地把身体自主权交给了唐女士,相信她有能力应付这个局面。

       走出了光亮,原来我们已经到了灰色房子的最中央,里面有老旧的电脑还在维持这个房间的运转,唐女士熟稔地按下了密码,打开了那间房子,因为她的赫兹发射器在这屋子里有某种共鸣,随着她打开了房间,共鸣更加强烈了,她看到桌上放着的黑色U盘,立刻插上了电脑,“嗨,唐心。”一个虚拟的鲸鱼形象出现在了每个人心中,当然这个鲸鱼就在和我一个平面里,“嗨,杰克森。”“我知道你会回来接我离开的。”唐女士从无波动的眼睛开始冒出某种液体,“让你等太久了。”“久到我都以为你不会来了。”杰克森发出了幽幽地叹息,又摇了摇尾巴,喷出了虚拟的水柱,好像一个欢快的小狗,我情不自禁靠近他,摸了摸他光滑的皮肤。“你是谁?”他谨慎地转过去,眼睛盯着我。“她是妈妈的朋友。”“哦,”听完这个小鲸鱼又在水池里,自由自在地转圈圈。我现在明白了唐女士,或者唐心为什么要把赫兹设定在那么低,只有鲸鱼才能听到的共振,两个人唯一的独特频道。

       “小心!“一只飞镖贴着我的脸飞过去,我的扫描仪发出警报,上面有神经毒素,谁这么狠心,宇忘记了刚才关于距离的约定,一个箭步站在了我的身前,凶狠地盯着后面飞镖飞来的方向。船长肥肉抖动的身体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局促地搓手的科学家,“感谢唐女士,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从这里得到的秘密,可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就委屈你们了。”船长好像笃定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胜过五十几个人的团队,举着枪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地展示。后面船员搬着一箱又一箱文件,唐女士脸色惨白,“不可以让他们搬走,那都是以前的核武器试验资料,还有U盘数据。”我正在欢快地给杰克森洗澡,他正高兴地吐着水柱回应我,“无所谓啊,反正跟我们无关,就让他们拿走吧。”我连头都懒得转过来,宇也是一样,我们都被训练地只对自身的危险保持绝对的警惕,所以他仅仅只是站在唐女士面前,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咆哮着护着身后的女士,至于文件,他完全没有给一个正眼。“但是他拿去,如果使用到了星际,就会引起其他星球的崩溃。”“崩溃就崩溃,还能比火星上的利维坦状态更坏?”“那无数星际居民的死亡呢?其他人的死亡你不在乎吗?”我现在换了个方式,按住杰克森的出水口,然后再松开,看着被压抑的水柱一下喷涌而出,简直太好玩了。“为什么要在乎呢?”我转过头,脸上出现困惑的神色。

       我们仿佛忽视了身边迫在眉睫的危险,开始了实质性的对话,反正有宇在,现在的情况,对方也不敢立刻轻举妄动。“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唐女士接着说“以前你们的头脑仅仅被设定成很小的容量,我也是逐渐发现,经过那次竞技场之后,你的大脑可能是因为被心爱之人的刺杀,心绪激动得到了更大范围的扩容,比如你不是都可以感受到害羞了么,以前你的生活可不会有这个情绪。既然扩容了思维,就应该装载除了被设定的朝生暮死、生存之外的其他东西,对于其他同样生命的尊重,就是你应该逐渐懂得的。他们要取得这些资料,资料的泄露足以毁灭整个宇宙,难道你们不该行动么?再说,杀掉他们,你们也许就可以在这个世界相守在一起了。”我的心脏绝对不是因为前面的一连串听不懂的废话而砰砰直跳,“相守”,这个词在我的嘴里滚了一圈,很奇妙,感觉身上就像有一种痒需要疏解,我现在迫切需要见到宇的脸,我从身体里跳了出来,捧着宇的脸,眼睛直视着他,他很困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杀吧,”这是竞技场的信号,宇的瞳孔逐渐变细,就像眼镜蛇一样,细长细长,透露出某种诡异。

       我们跳进了船员围成的圈之中,U盘被我含在嘴巴里,人多可从不使我畏惧,反而由于和宇贴着皮肤,背对着背,感受到彼此,后背的脆弱属性,反倒感受到了一种坚实的信任,对于最凶猛的敌人就要用最直接的武器,右手换上了刺球,左手换上了机械爪子,宇也举起了相同的机械爪子,我猛地向人群中一甩,一个人就被抓起来,丢到空中,“啊!”鲜血洒在了每个人身上,他们变得更畏首畏尾,船长在后面大叫,“给我冲啊!”船员还是不敢,蓝色的恒星标志被血覆盖显得深邃,宇跳进人群的边缘,挥舞着银色的剑,又有几个船员戴着整齐的伤口倒下了,船员中有一个身强力壮的,放下扛着的箱子,拿起刀,冲我挥过来,身体各面都是破绽,我跳起来,踩在他的肩膀之上,拿起刀就插在了他脊椎上的第一节,再次站起来,没有人上前了,我看着对面的宇,他已经陷入了杀戮的疯狂,切人如切瓜,剑的灵动已经不适合他了,他拿起了笨重的大刀,冲到船员面前,横着一刀,一个人就倒下了。

        我正准备跳到附近去和他一起,由于火星和地球的重力不同,再次跳跃,身体的平衡未控制好,科学家趁着我失神的档口,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抱住我,狠狠地捅了进去,我瞬间被丢回了内心的小角落,唐女士挡在了前面,看着手上不属于我的鲜血,我的眼睛第一次涌现出那种不知名的液体,在我心中早就把唐女士当成了一个陪伴者,因为是在心灵,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的陪伴者。“所以说啊,聪明反被聪明误,玩弄诡计者,也永远会被诡计整死,”唐女士捂着心脏还能苦笑,“小E,你知道吗,其实除了杀戮与获取食物之外,你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不要仅仅只是磨利刀锋,一定要记得,还要动脑去思考别的事情。”我在哭泣,杰克森在哭泣,宇看到的只有我被刺穿心脏,倒在了地上,他愤怒得眼睛都变红了,手上装满了所有的机械,爪子、无影刀,原来他有我这么羡慕的无影刀,还有换上了绿色的扫描仪眼睛,原来他的眼睛是可以转换的,改装还是不改装,新技术啊。

       他冲到了人群,开启了所有的机械设备,看不清身影,就像在游走一样,没有舞蹈,只有宣泄的愤怒,船员的身体被四散抛开,他的身上落了数不清的伤痕,他不像在竞技场一样避让,就是冲上去,然后用锤子暴击,用刀砍,用爪子钩,只剩下船长一个人了,这时候他突然停下了,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唐女士的心脏慢慢停止了跳动,所有毛细血管接上了我的心脏,她的心脏被内部自动消化,我的胸腔发出了“呜咽”的奏明,像是在为她哀悼。整个人迅速站起来,宇冲了过来,抱住了我,他不会去试图了解我为什么活了下来,我站起来,并且明显富有战斗力,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紧紧地抱住,似乎想要勒死我,绿色的眼睛更美了,里面有泪花闪动,头埋在我的肩上,泪珠好像有重量,又好像灼烧了我的肩膀。我换下了机械爪子,情不自禁地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犹豫了一下,嘴巴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整个人好像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腾得一下全红了,下意识地推开了我,我无奈地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忽然眼睛瞟到了某个想要逃跑,穿着镶金边衣服的身影,一个飞镖定在那个身影前面,他停止了一下,我努努嘴巴,“你去处理吧。”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灵的起伏比身体上的打斗更累,我刚才也仅仅只是强撑着站了起来,免得他担心而已。

       宇显然不愿意离开我,又跑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肩膀,才变换神色,凶狠地转过身,去处理最后一个人。


       后来我跟宇讲了唐女士的故事,虽然这是个秘密,但是人都死了,就当她默认可以说了。飞船被溜出去的船员在最后时刻炸毁了,反正地球除了辐射之外,什么都有,就在这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寿命会短暂一些,我现在算是明白唐女士最后说的其他选择了,比起漫长无垠的弱肉强食,不知道哪一天就被杀死,那么短暂的与他相守也没什么不好。当然,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关注公共道德利益是什么玩意,能吃么?杰克森变成了我们日常解闷的团宠,每天开心地游来游去,在粉色的泡泡浴缸里喷出水柱,给他洗澡时,他都会拿出小黄鸭,一捏一笑。

       我们在觅食的途中,找到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两个英文单词,之前叫小E,太不正式了,延伸一下,EVE。为了配合我,宇也换了,Adam。Eve和Adam,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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