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有走进安福路的话剧艺术中心了。没有先生、没有朋友,当是送给自己的一份礼物,安安静静的和剧场、和剧在一起。
看到《红楼梦》售票广告时,第一个吸引点是好奇,如此多的场景、复杂的关系如何在方寸舞台上呈现呢?
地铁+哈罗,在夜色中背着双肩包、拎着笔记本赶到剧场。有一类确实如我一般,来不及盛装,匆匆忙忙自生活中跳入此地。也有另一类人像是赶赴一场派对,服装、首饰、妆容无一不被精心准备过,其实我的心情和他们有几分相似,兴奋、期待,参加一场许久不见的聚会。这其中还有一类人,格外吸引我,每每相遇,就是离不开眼。皮肤已然松弛,有些人的手筋骨都非常突出。头发花白,但或短的精干,或长而大波浪。衣服的造型简洁挺阔,面容大多素净,没有精致或夸张的妆容,但却配着那么一两个设计感十足的个头不小的首饰。举手投足间让你不能忽视的她那股子气质与气场,不疾不徐、稳稳当当。
看够了人再来看戏。如何在方寸间呈现如此庞大的《红楼梦》,原来最重要的答案来自于咱们传统的戏剧。一扬鞭就是上马,在戏剧里这个好像是叫程式吧,这些象征、隐喻使得复杂的场景在方寸舞台上呈现成为可能。上一次看了一部《雷雨》改变的现代舞剧,其中也用了不少戏剧中的身段步法。翻翻小册子,这次《红楼梦》的导演也是戏剧背景出身。
说到戏剧,就想到了老校长,想到了百年讲堂。老校长是我老公时的语文老师,在他眼中全班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是合格的文科生,看的书都太少。重压之下买了全套的《静静的顿河》,最后也不知所踪,反正没有悟到苏联文学的美。这样的一个人物,在毕业多年后的数次聚会中,每每说到与我之间印象深刻的,要感谢我“小王媛”的事情就是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大概是就花了二三十元钱请正在北京老丈人家的他,一起在大讲堂看了一场昆曲演出《牡丹亭》,好像是北方昆剧院来表演的。他对于演出单位、演出的演员都能讲出不少渊源,是一次很高水准的演出,我也难得在无意中送了一份他心仪的礼物。每次相聚告别之时,总是少不了客气两句,请他游山玩水的时候到上海兜一兜,我尽个地主之谊,每逢此时,他总是几分嫌弃,上海,他是不想来的,约略上是嫌上海嘈杂、吵闹,他更喜欢莫干山这样的地方。愿老人家好好的。
说回来红楼梦,剧情确实简单、单薄了些,意料之中。让我欣喜的是大量象征式的呈现方式,灯光的应用、布景的设置。身体的纠葛在小说里,可以用大量细腻的文字呈现,放在有限的、敞开的舞台表现,怎么意境到位又合宜得体?太虚幻境里秦可卿与宝玉尝云雨,贾琏和鲍二媳妇私会,两段身体语言传递出的意境差异,让我印象很深刻,一个缠绵、美、来自身体深层次的渴望;另一个则…….我忍不住猜测他们是话剧演员吗?还是舞蹈演员呢?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和使用能力这么强啊!舞台布景也有许多亮点,一块瘦、漏、透的太湖石,一角凉亭、一段半桥,就把大观园勾勒出来了。估计就是些泡沫板而已吧,嘿嘿,极短的时间里用极细的金属线吊下来。最后结束时,三面的背景墙缓慢、沉重、却毫不犹疑的倒向舞台中间,所有的演员渐渐聚拢在舞台的中心,瞬间大有埋葬一切的感觉,复归到白茫茫的大地。
身为中国人,肯定不能说自己不知道红楼梦,但身为一个中国人,又怎敢说自己懂红楼梦呢?不敢,不懂装懂。我也全是看个热闹而已。
梦醒结束,随着人潮离场,穿梭在一排排的座位间。想起了另一个讲堂。我和宝宝苏一起去看《厄尔尼诺》,现在的侯某已经安静了,当年的侯某还未红,也是演出结束的时候,我和宝宝苏并不知道他叫侯某,但就是被他身上军人的英气、帅气所折服。我们两都不是追星族,但那个瞬间就是头脑发热,想要一个“那位男演员”的签名,又有害羞胆怯、又怕再耽搁一会儿他们就散场离开,最后还是逆着人流,跑入后台。签名是要到了,但梦境也被打破了。这是刚才舞台上的那个人吗?长相是对的,但精气神已经散了。后来我知道了一个词:演员的信念感。好演员真的是厉害,舞台的角色被他真的是注入了生命。后来候某有一阵红了,我每次看到那张脸想到都是《厄尔尼诺》里的那个形象,此刻,也鲜活。
最后留给自己一个问题,这一切对我的影响是什么?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呢?冰舒老师要求美好日记的最后必须用这个结尾。这一次有些难,想到了、又被推翻了。最后要放弃的时候,冒出来一个有点儿站得住脚的:确实没什么用,就是一些梦中梦,或回忆、或联想,为何要花时间写出来,把那些绕在心上的、脑海里的拿出来?因为这就是我吧,就是我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