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桂林先生在《北京人在纽约》中有一句著名的话:“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城市形形色色,有些地方却像是使人沉陷、迷失、疯狂却又偏执的漩涡,那个世界里有所有人期望的面孔,每个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生活,因为或许在下一刻中所有的美梦就将崩塌破碎。听无数人谈起过纽约,而在欧洲,有另一个名字总被提起——阿姆斯特丹。
刚走出阿姆斯特丹中央车站,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烟草味,于是这竟成为了我对阿姆斯特丹的第一印象。周围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空气中弥漫着这种大麻烟味。从车站延至市中心水坝广场一条繁华的商业大街两旁除了搞怪的街头艺人和歌手,还有很多毫无顾虑叫卖着的大麻商贩,装潢精致的烟草店铺也冠冕堂皇得开在街上最拥挤的地段。
走在路边的一些中年人穿着西装,嘴里的烟卷似乎是他们统一的标识。除了街上的美女,吸引他们的还有橱窗里的高端品牌手表以及各式的烟草。荷兰是世界上对大麻交易最宽容的国家,而阿姆斯特丹作为首都,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大麻制品已成为各地游客的观光景点。
水坝广场可以称得上是这座城市的起源,阿姆斯特丹的名字也来自于此。17世纪荷兰迎来了黄金时代,阿姆斯特丹一跃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港口。凭借繁华的贸易以及欧洲大航海时代的浪潮,阿姆斯特丹的商人跻身社会上流阶层,甚至使贵族失去了特权,阿姆斯特丹开始成为了一座被商人们用金钱驱动进化的城市。
18世纪荷兰的繁华褪去,曾被拿破仑率领的法国军队占领,摆脱统治后的荷兰同比利时和卢森堡建立联合王国。二战期间德国在荷兰建立了纳粹政权,并在此建立集中营迫害犹太人。战争后的阿姆斯特丹进行了重建,如今的市区基本保持了黄金时代的原貌。
由于建在河坝上,阿姆斯特丹也是一座著名的“水城”。河流编织成了阿姆斯特丹城市的动脉,树荫下倒映出半弯的石拱桥,落叶飘旋舞弄散落在水面上被驶过的游船划开。船上的人齐唱着歌,与大街上的人马有些不恰当的反差,却也构成了阿姆斯特丹独特的意韵。
水能够给予一座城市玲珑的魅力,或许因为水的静谧或大气能融入在城市的灵魂之中,也或因有水则必有桥,而桥则要么是地标性的名片,比如伦敦塔桥或布达佩斯链子桥,要么如静肃的雕像般沉淀起城市历史的底蕴,像是佩格尼茨河畔的纽伦堡。阿姆斯特丹的桥必定属于后者。
小鹏在《背包十年》里写到:“如果你不想对一座城市失望,一定要在夜色中抵达。夜晚的灯光会巧妙地把璀璨突出,把粗陋隐藏。”可在阿姆斯特丹,夜色突出的不是璀璨,而是彻底将白昼的繁华颠覆撕裂,曝露出大相径庭的另一面。
市中心的德瓦伦街区像是在夜色降临后才刚刚苏醒——这是阿姆斯特丹最著名的红灯区。荷兰对卖淫的宽容程度也远远高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德瓦伦街区有数百个供女郎租赁的房间,街道两旁每一个亮着红色灯光的橱窗里都必然有一位搔首弄姿的风尘女郎试图勾引着路过的行人前去消费。她们像是把自己标榜成了服装店里的商品,可却与商场里的人体模特不同,她们卖弄的并非华丽的服饰,而是暴露的穿着下扭动着的身体。
夜晚的阿姆斯特丹像是巨大华丽的监狱,似混乱时代里的惊鸿一瞥,禁锢着原始的渴望,同样也将自由撵磨成了风尘的枷锁。德瓦伦有数百位性工作者,大多来自于中欧或东欧的其他国家。我在博物馆里读到了一位波兰女孩的经历,里面写到她被迫留在红灯区工作,她在自述里说:“我越早挣到钱,就能越早回家。我当然不以这份职业为骄傲,可我也不因其而感到耻辱。”
阿姆斯特丹有很多别称——“性都”、“北方威尼斯”……可我觉得最能契合我心中的阿姆斯特丹的是“世界的熔炉”,这座城市汇聚的不仅仅是不同的语言种族或文化,更是一种个性独有的符号,即使很多的文化元素在其他地方并未被普遍认可,阿姆斯特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践行着自己最鲜明的特征挑战着传统观念的模板。我想起了电影《熔炉》里的台词:“我们拼命地努力,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这座熔炉用渴望熔了戒律,有人爱他,也有人因他而坠入地狱。夜晚的纸醉金迷将黑暗无尽地拉长至永恒的一刹那,想要逃脱,可“自以为逢场作戏有分寸,谁曾想假戏真做丢了魂”。《色·戒》里张爱玲曾这样写王佳芝的内心活动:“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里轰然一声,若有所失。”王佳芝爱上了易先生,为了这算不上爱情的“爱”,她抛开了国家,抛开了情怀甚至性命,她低声说:“快走。”这似乎也是张爱玲的爱情,因“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承诺,她犯了色情的戒律。《色·戒》写的是女人,而“戒”写的是人。
阿姆斯特丹熔不了戒,戒在人心里。
陷进去的是犯了生活的戒的人,这条底线无关色情,也无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