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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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年吧,没有考上大学的我,在百无聊赖地游荡了半年之后,开始正视自己的生活。这半年里,我浑浑噩噩,白天在家里蒙头大睡,晚上勾搭一些社会青年,混迹于各个酒店大排档,呼啸猜拳谁也没有我嗓子大。辣辣的液体流入喉咙,我分不出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我需要这样强烈的刺激和麻醉。一次因醉酒打群架被请进公安局。爸妈领我出来后,沉默得空气都要冻结了,他们对于这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儿子,深觉任何语言都没有分量。我向他们发誓,再也不酗酒,却又一头栽进了网吧,昏天黑地的打游戏。

邻居们奇怪我的昼伏夜出,父母强作欢颜:小春在一家公司做IT,上夜班呢。

把我沉迷网络游戏说成是“做IT”,可怜的父母,自己都是水利局的技术人员,高级知识分子,却有我这样一个看到书本就头痛的儿子,舍不得打骂,又十分爱面子,遮掩里盖不住心头的苦涩。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段时间里两位老人,河龟般缩着头,却挺着硬壳忍受着急火攻心的焦灼,如果不是我幡然醒悟,不知道他们的后半生将在哪一层炼狱里煎熬。

当我在黑夜的游戏里成为独孤不败的老大,笑傲群雄的同时,心里有说不出的空洞,拽着我往下坠,充满无助又恐惧。在生活中,我大白天不敢面对一丝阳光,偶尔起来去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目无神、马瘦毛长,仿佛一个孤鬼游魂。

终于把自己吓了一跳。

几乎逃一般奔出卫生间,看到妈妈在我枕头底下塞什么东西,我进去的时候,妈妈抱歉地朝我笑,觉得自己不声不响进入我的房间很冒昧。那日,百感交集的我,拥抱了一下已经瘦骨嶙峋的妈妈,涕泪如潮。

枕头底下总有我取之不尽的钱,那天除了钱之外,还有几本书,都是几年前妈妈为我买的,但我从没认真做过它们的读者。那天,我拿起来随意地翻看,奇怪地,久违的书香,像一根根丝线,开始缝合我空旷而破绽的心,温暖的感觉如双臂抱过来,给我心里的荒地,一点点护上围栏,每一个字都像嫩芽花苞,在荒地里慢慢地生发出来。

我不由得也伸直了身子,当我舒展了胸膛,窗外的阳光竟然是那么明媚!

一口气读完了那几本书,仿佛给我由内到外彻底沐浴,精神为之一振。放下书本,走出家门,半年来第一次,我站到蓝天下。

从水利工地的小工做起,亦工亦读,直到重新考上大学,和如今我拥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曾历经风霜困顿穷天极地,但无论何时何地,书本都像翅膀,把我的心托的那么高远,任何时候,它都像荒地里崩射的阳光,照着人生旅途中的星点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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