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世界屋脊”的“生命线”

“西藏苦啊!在西藏当兵不容易啊!”第一次到西藏的人,大都会躺在床上,一边吸氧,一边发出这样的感慨!

“来果桥美啊!”第一次到来果桥的游客,面对青山雪峰碧水蓝天,大都会一边欣赏满目的景色,一边发出这样的赞叹!

然而,在西藏林芝军分区某部三连官兵的眼里,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艰苦;看到的,也不仅仅是景色,更多的,是肩上的重担和沉甸甸的责任。

这个连驻守在对外反蚕食、对内反分裂的边防一线,距邻国最近的哨所,只有5公里,环境极为特殊,条件极为艰苦,但他们却在这个谈之色变的“世界屋脊”,牢牢扎下了根,艰苦戍边,不懈创业,创下了不朽的业绩

让我们走进三连,走进官兵的内心世界,追寻着凝聚和支撑官兵灵魂意志的“生命线”。

一个仪式坚持了54年:我为祖国来站岗

冰封雪裹的巡逻路,记录着三连官兵艰辛戍边的足迹。战士刘晓华的故事,至今仍让历者悲伤,闻者垂泪。

1998年9月的一天,是三连到冬拉巡逻的日子。四班副班长刘晓华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叫醒同班的战友,进行巡逻准备。尽管全身乏力,但他想到班长休假,自己是班里的领头人,仍然打起精神,为班里战友鼓劲。

出发时,副连长杨相忠见他满脸倦意,脸色苍白,就关心地问他:“小刘,你是不是病了?如果不舒服,你就不出去了,在班里临时指定一名负责人就行了!”但刘晓华想到这是连队今年的最后一次巡逻,也是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次巡逻,坚定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这点小病算什么,我能克服!”

林芝的9月,遍地金黄。刘晓华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觉得两腿就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战友们走得浑身冒汗,他却感到全身冰凉,而且胸闷,气喘,呼吸越来越急促。杨副连长见他脚步越来越慢,两腿越来越沉重,再次来到他的身边,关心地对他说:“小刘,你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吧!”但刘晓华再次坚毅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副连长,我今年可能就要退伍了,这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巡逻,也是我到这条耻辱线上的最后一次巡逻,你就成全我吧!”

雪中奔袭

杨副连长见他态度坚决,叫来两名战士和随队军医照顾他,以防他发生意外。

高原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部队出发没有多久,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突然就像打翻了的棉花车,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刘晓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步伐越来越沉重,胸口就像锥心般地疼,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上。但他推开准备急救他的军医,央求要抬他回去的战友,泣不成声地说:“我不行了,走不动了,就是你们把我抬回去,我也活不出来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我抬到边防吧!我想最后看一眼边防线!”

战友们含着泪,轮番抬着他,向边防跋涉。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他就因心肌梗塞,永远闭上了双眼。

“刘晓华!”“刘晓华!”战友们悲痛欲绝,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但刘晓华再也无法回答了,他的身躯化作了不朽的山脉。

刘晓华的故事,是三连官兵祖国利益高于一切的真实写照。在他的心中,这里既是领土主权的象征,也是戍边卫国的警示牌,更是三连进行耻辱教育、职能使命教育的基地。

与三连驻地不远的边防线,是中国与邻国争议最大、至今仍没认可的“边境线”,至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当年,英军两次入侵西藏,西藏一个代表团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与英国爵士麦克玛洪秘密交易划定了丧权辱国的“边界线”。今天,尽管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但历史的印迹却留给三连刻骨铭心的思考:“历史把守边卫防的重任交到我们这一代身上,我们绝不能给祖国丢脸,让人民蒙羞!”

从1962年组建起,每年新兵入伍,三连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入连仪式。连队组织新战士到边防,给新战士讲解这条“国境线”的历史,让新战士懂得无防就无国、无国就无家的道理,树立“领土主权高于一切,卫国戍边匹夫有责”的意识,举起右手宣誓:“不把领土守小,不把主权守丢!”。这一仪式一搞就是54年,他们从未间断过。同时,年复一年地在官兵中进行“国土与国防、职能与职责、战争与战备、戍守与驻守”系列教育和“传统习惯线、实际控制线、‘国境争议线’”常识教育,明确担负的使命任务和履职尽责的具体要求,进一步强化战争观念、战备意识和战斗精神,促进战斗力的提升。

踏着刘晓华走过的巡逻线,我们一步三喘登上高高的冬拉山,远远望去,只见三连就像一把遮天的巨锁,将进出西藏的通道锁得严严实实。巍巍的冬拉山可以作证,滔滔的纳伊土曲河可以作证,担负守土卫国职责的三连官兵在蚕食与反蚕食、分裂与反分裂等事关祖国和民族利益面前,始终做到不惹事、不怕事、不示弱、不吃亏,始终有理有利有节,大展国威军威,维护领土主权。

边境管控

那年9月23日,三连到嘎久拉山口巡逻。当他们来到距山口200米时,担任尖兵班班长的童辉突然发现一股外军越过实际控制线,在我方一侧设置标志,马上右手一挥。此时,官兵已在风雪中长途跋涉了一整天,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可一见到外军公然挑衅我国领土,顿时来了精神。副指导员高磊拿出手持电台,一面用上级报告,一面下达命令,组织官兵们成战斗队形散开,交替掩护,迅速占领了制高点,把住了山口的斜坡。此时,三连距外军只有100米了,高磊拿出国旗,上前与他们交涉。外军一见只有高磊一人,不仅不听劝阻,反而继续挑战,并将枪口对准了高磊。在劝阻、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官兵愤怒地拆除了外军设置的标志,并将入侵者赶出了我方控制线。

三连驻守在进出西藏的要冲,把守着西藏的门户,随时面临种种复杂的考验。2006年9月的一天深夜,藏族牧民白马扎西骑马来到连队报告:两名可疑人员越过冬拉山,潜入我方境内。情况就是命令,连长马勇立即兵分四路,沿纳伊土曲河设伏。为了防止可疑人员渡河潜逃,班长童辉带着两名战士泅过冰冷刺骨、水流湍急的纳伊土曲河,埋伏在河的对岸,四组官兵把守着4个不同方向,在雪山峡谷间布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

夜深了,气温低至-20℃左右。官兵们伏在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但他们想到这两名可疑人员有可能对祖国的安全构成不稳定的威胁时,谁也不敢动一下。次日早晨,冬拉山方向冒出一点炊烟,马连长判断可能是可疑人员在做饭,当即带领两名战士前往追捕。2名可疑人员发现行踪暴露后,慌忙沿着纳伊土曲河顺着公路逃窜,一见前面有官兵拦截,又“扑嗵”一声跳进波涛汹涌的河中,战士达顿珠、杨荣贞也紧随其后,顾不上脱衣服,跳了下去,与河对岸的童辉形成包围,终于将这两名内潜的可疑人员抓获。

一首歌唱了54年:献身祖国最光荣

对于藏族战士顿旦来说,他的军旅之路坎坷而曲折。

2004年底,顿旦参军入伍,来到了三连。爷爷是一位老军人,临行前,他反复告诫顿旦:“孩子,你是军人的后代,到部队一定要好好干,不要给我丢脸!”顿旦使劲地点了点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顿旦入伍之后,才发现自己与连队太多的不一致:说话,他听不懂;写字,他看不懂,自己完全成了两眼一抹黑的局外人。开始时,他还循规蹈矩,勤奋工作。然而,随着理想与现实越离越远,尤其是休假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时,他哭了,开始自暴自弃,无故不参加连队的学习、训练。

顿旦的变化,连队干部看在眼里。连长把他叫到寝室,叫来一名藏族战士当翻译,与他促膝谈心。谈得最多的,还是电站站长黄泽强的故事。

1995年底,黄泽强从贵州入伍,来到三连。学习,他当尖兵;训练,他走在前列;连队巡逻施工,他事事抢在前面。他当兵8年,没有出过一次差、休过一次假、探过一次亲。就连最近的县城,也从没去过。每次安排他休假,他总是说:“工作太忙,走不开!”连队见他一心扑在工作上,给他特批了3天假,让他到不远的县城散散心。黄泽强背上挎包、水壶,装了几块干粮、一壶水,一大早就出门了。没想到走到半路,他又折回了连队,他说:“连队就是我的家,我离不开连队!”

2003年底,由于名额有限,黄泽强没能晋升为三级士官,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每天天不亮就在电站、训练场、菜地来回转,把连队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从不吸烟的他一夜抽了两包,人也瘦了一圈。临走时,新战士们向他取经,他眼含热泪地说:“从入伍那天起,我们就是党的战士,只要我们牢固树立‘献身祖国最光荣’,就没有舍弃不了的私利,战胜不了的困难!”

战术演练

黄泽强那句“献身祖国最光荣”,被顿旦消化成为“枪听人的话,人听党的话”,深深地刻在了心上,他深刻领悟到革命军人特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如果把边防比作是事关民族利益的“锅炉”的话,那么,军人就是没有索取只求奉献的“煤炭”,添加的是青春热血乃至生命,收获的是国家利益的热能。从此,顿旦爱上了三连,爱上了边防线。

为了把自己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顿旦主动向战友请教,向同乡请教,从语言学起,从最基本的汉字练起。连队也安排藏族骨干给顿旦开“小灶”,无论工作、学习还是生活、训练,都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使顿旦进步很快,不仅自学取得了中专文凭,还担任了班长骨干。2008年,他参加原成都军区举行的军事大比武,一举夺得投弹第一名的好成绩,不仅荣立了二等功,还破格提拔为干部。

顿旦的转变,也使三连官兵悟出一个理:连队组建时唱响的“献身祖国最光荣”的主旋律,对于处在新世纪新阶段,面临诸多考验的现代军人,同样适用,我们只有接过光荣传统的接力棒,打牢官兵的思想基础,才能保证官兵思想不越轨,行为不走样,枪听人的话,人听党的话。

54年唱好一首歌,为三连官兵提供了“国责重如山,己利轻于尘”的动力支持。据不完全统计,近十年来,尽管三连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没有一名官兵申请调离,48名官兵主动放弃到条件优越的林芝工作的机会,6名战士读完军校后主动申请回到了三连。

一种心谈了54年: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

对于达顿珠来说,一次入党经历,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

2009年5月,连队推荐优秀战士入党,达顿珠和刘唐念榜上有名。没想到民主评议时,他和刘唐念不分伯仲。入党名额只有一个,究竟谁更合适?支委会上,有同志反映,有干部和没干部在,达顿珠干工作大不一样,离入党标准还有一定差距。结果,刘唐念入了党,而达顿珠则失去了机会。

夜深了,达顿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想到自己是个藏族,工作也不错,应该特殊照顾,结果没想到同样名落孙山,他躲在训练场的角落里,伤心地哭了。指导员杨进来到了他的身边。月光里,星光下,杨进就像大哥哥一样敞开心扉,和达顿珠话国事,讲理想,谈事业,说工作。从此,达顿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工作都抢在前面,从不计名计利。当年10月,达顿珠如愿以偿,光荣地入了党。年底退伍后,还担任了西藏日喀则市江孜县龙玛乡的副乡长。

我们打电话问达顿珠:“指导员给你谈了啥,你的变化这样大?”达顿珠回答说:“太阳每天在升,从不计较索取;大地滋养万物,从不计较得失。但人们并没因为太阳不说大地不语而忘记它们的恩情。我们是党的战士,人民的子弟兵,既然选择了军旅,就应该像太阳和大地一样选择奉献和牺牲,不以民族有别而特殊,不因岗位不同而变化,奉献越多越光荣,牺牲越多越荣耀!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三连官兵用他们这首最喜爱的歌,激励官兵,彰显情怀。54年来,这样的谈心天天有,夜夜现,使官兵在心心相印间,融化心中冰,破解眼前难,树立以奉献为荣、以牺牲为耀的境界。

传统教育

然而,三连也有谈心解决不了的问题。

2002年12月,高文斌抱着当将军的梦想来到三连,在电站当了一名电工。他告诉青梅竹马的女友,如果考不上军校,他就退伍回家。然而,命运似乎专与高文斌作对,他连考三年,次次以微弱差距名落孙山,女友劝他履行诺言退伍回家,继承家中的3家工厂和近千万家产,但高文斌想到连队只有他一人会发电,懂电工知识,不仅没有同意,还转了士官。2005年7月,女友母亲去世,再次劝他回家,高文斌还是没有答应。祸不单行,福无双至,2008年3月,女友父亲再次病重,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劝他回家帮助自己打理生意,照顾父亲,尽管高文斌也深爱自己的女友,仍然没有同意。女友急了,电话打到了连队。连长马勇找他谈心,两人谈婚姻,聊家庭,侃事业,高文斌回答说:“谁家没有解不开的结,哪个没有排不开的难,想想牺牲在边防上的战友,看看有辱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边防线,就没有融不化的冰山,舍不去的私利!”最终,高文斌留在了连队,而苦苦等待他的女友,却不得不挥泪斩断情丝,忍痛和他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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