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04

历史上的佛兰德斯和尼德兰


(四)

路易二世只有一个女儿作为合法继承人。谁成为他的女婿,就将成为佛兰德斯未来的实际统治者。路易二世选择了法兰西勃艮第公爵腓力。这场婚姻,把佛兰德斯的历史引上了一条新的轨道,最终从法兰西脱离。

勃艮第公国位于法兰西东部,面积广阔,土地富饶,它在三百多年前就被收归法兰西王室所有。当时的国王把它封给了自己的小儿子,条件是他只能把公国传给他的男性后代。如果到了哪一代没有了儿子,公国就被王室收回。这种分封方式被称为“封䘵(Apanage)”,算是法兰西人的独创。

三百多年前接受封赐的那一支王室后人够争气,足足传了十代,直到1361年才因为没有男嗣,公国被王室收回。国王马上把它再作为封䘵赐给了自己的小儿子腓力,也就是佛兰德斯伯爵路易二世选中的女婿。

腓力的绰号是“勇敢的”,他野心勃勃,而且颇具才能,成为了法兰西的摄政。由他来统治佛兰德斯,亲英格兰的商人们自然不会欢迎。

1370年之后,英法百年战争进入了第二阶段。爱德华三世进入暮年,英格兰军队也荣光不再。法兰西转入反攻,把之前被英格兰夺走的大部分土地收回,形势愈发对法兰西有利。

这让佛兰德斯的亲英派感到焦虑。他们发动叛乱,意图争得更多的自主权,削弱法兰西王室的影响和控制。但是在佛兰德斯伯爵路易和女婿腓力的联手下,叛乱终于被镇压。

1384年,腓力正式成为佛兰德斯伯爵。凭借着在勃艮第、佛兰德斯的大片领地,再加上王叔、摄政的身份,他在法兰西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侄子、法兰西国王查理六世年幼,成年后又得了精神病,不少人都认为腓力终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但是腓力并没有篡位。他尽职地辅佐作侄儿,同英格兰媾和,法兰西得以保持安宁。他死后,他的儿子约翰接过他的衣钵,继续保持勃艮第家族对王室的影响力。

约翰的绰号是“无畏者”,行事大胆,也时常草率鲁莽。他试图把持国政,同王太子一派起了冲突,最终被暗杀。他的儿子腓力接过爵位,视王太子一派为死敌,誓要摧毁对方。

腓力选择同法兰西的死敌英格兰合作。法兰西的内斗,给了英格兰大好机会。年轻的亨利五世率军入侵法兰西,1415年在阿金库尔取得大捷。随后的几年,亨利在法兰西攻城掠地,法军节节败退。腓力和亨利五世结盟,几乎瓜分了法兰西的整个北部,还以疯子国王查理六世的名义和亨利五世签订和约,指定亨利成为查理六世的摄政和继承人。亨利娶查理六世的女儿为妻,他们的后代将同时继承英格兰和法兰西两个王国。而法兰西王太子查理,查理六世的亲生儿子,被剥夺了继承权。

这是法兰西中世纪史上的至暗时刻,勃艮第公爵腓力扮演了助纣为虐的角色。国之将亡,法兰西人奋起抵抗,终于在王太子查理和圣女贞德的带领下扭转了战局。但在之后的一场战役中,贞德落到勃艮第人里,被交给了英国人,遭火刑处死。

英格兰人最终还是被击退。王太子查理登上法兰西王位,腓力选择向他宣誓效忠。双方表面上达成了合解,但彼此间的敌意根本没有消融。

腓力对此倒是毫无惧意。英法多年来的交锋,给了他大幅扩充实力的机会。他渴望着把自己控制的所有领地完全独立出来,成为一个与法兰西、英格兰平起平坐的王国。在佛兰德斯的周边,他通过联姻、继承、购买、武力占领,吞并了一批小的公爵、伯爵和主教领地,基本覆盖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绝大部分,在面积和实力上,已经不逊于他的家族传统领地勃艮第公国。

腓力的绰号是“好人”。这个绰号的来源不明,但肯定不会得到法兰西王室和支持者的认同。他在自己领地上的统治倒是比较开明。他尊重商人们的利益,召开类似于法兰西的三级会议,给了商人们更大的发言权。他还赞助了一大批的画家、作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扬·凡·艾克。

佛兰德斯依然是勃艮第家族领地里最为富庶的地方。从布鲁日港口进出的船只远达欧洲各大沿海城市,从英格兰进口的羊毛被加工成精致的呢料和成衣再销往欧洲各国。经济的繁荣带来艺术的发展,以扬·凡·艾克这样的大画家为代表,佛兰德斯成为欧洲北方文艺复兴的发源地。

在勃艮第家族的统治之下,佛兰德斯同法兰西的关系越来越远。“好人”腓力死后仅仅十几年,佛兰德斯就彻底同法兰西脱离了关系。

继承腓力爵位的是他的儿子查理,绰号“莽汉”。他天生好斗,醉心于用武力扩大疆域。执政十年,树敌无数,终于在1477年战死。他没有留下男性继承人,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儿子、后来成为下一任皇帝马克西米连。

按照法兰西关于“封䘵”的传统,受封者一旦男嗣断绝,封地回归王室。法兰西国王随即把勃艮第公爵领地收回。这片以第戎为中心的著名葡萄酒产区,从此未再被分封,成为法兰西王国的一个行政区域。

但是佛兰德斯不是王室封䘵,女儿可以继承,她的丈夫和后代都是合法的统治者。如同当年勃艮第家族入主佛兰德斯,现在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连有了这样的机会。

法兰西国王不甘心拱手相让,双方大打出手。终于在1493年,马克西米连取得胜利,把佛兰德斯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成为哈布斯堡家族的尼德兰的一部分。

脱离了法兰西,佛兰德斯人和法兰西王室几百年的恩恩怨怨终于有了一个了结。但佛兰德斯人却并没有因此交上好运。相反,一系列的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让佛兰德斯备受打击。

1500年前后,因为港口严重淤积,布鲁日失去了出海口,无法再继续国际贸易,商人们转投他处,布鲁日逐渐萧条。之后的几十年里,受到宗教迫害的影响,大批纺织业主和工人渡海前往英格兰,英格兰取代佛兰德斯成为纺织业的中心。在佛兰德斯以北,一批新的港口和经济中心快速成长,逐渐掩盖了佛兰德斯昔日的光芒。佛兰德斯已经越来越少被提及,取而代之的是刚刚被创造出来不久的地理概念——尼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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