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来了,没有雪。晚上下班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大步往家走,躲在围巾和口罩里喘着粗气,是有些热的,尽管裸露的皮肤冻的生疼。桥下的水还没有结冰,洋洋洒洒地享受月光的轻抚,黑暗而又闪亮,像某个情妇妖娆又神秘,幽黑清彻的眼睛直勾勾的吞噬你所有的欲望。我在桥上呆望了许久,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唯有卖糖葫芦的老翁一直揣着手在摊子前跺脚。前年他就一直在这里,年后他依然在为自己的生意守候。而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什么可以称之为事情的事情了。
七月初我拖着行李远离学校,远离那个我适应了三年仍感陌生的城市。刚开始我很振奋,规划了很多种我向往的生活方式,每天沉浸在幻想的喜悦里。后来兴奋在每一分每一秒中散尽,而我的日子也就在现实里消磨。每天我睡到胳膊疼才会起床,把能找得到的食物都吃一遍,然后揉着浑圆的肚子躺在沙发上看书。在学校连专业课书都不一定看一遍的我在那几天“养猪”的时间里看了六本书,是这大学三年阅读量最多的一周,当然,也许是村上春树比教科书好读。
懒到极致的时候往往不会精力充沛,反而整天萎靡不振浑身无力。这时我又想起我那些堪称完美的生活计划了,挠着头喊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的口号,终于去找了一份工作。然后我就开始把自己划分到上班族这一行列了,早起,挤地铁,准备资料……周末我去星巴克办了一张积分卡,因为我无数次想象在阳光下看书,阳光丛树叶的缝隙里偷偷钻出来在我的胳膊上、书上跳着舞或者飞来飞去找一片立足之地。终于在下班后我要了一杯摩卡,拿着我的书等待了许久才挤到一个座位,可是那天晚上没有阳光在跳舞。
不管是开心还是忧愁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自从那天在星巴克没有遇见阳光之后我就不再去了。周末的闲暇时光我就泡杯茶,我已经忘记是什么茶,只记得像是新萌生的绿芽,泡在水中一个个停止了身板,那情形犹如勇士却又略带温婉。伴着茶香我就在窗边写点小故事。故事里有不会燥热的夏天,白色的棉麻裙子,浅蓝梦幻的大海,挺拔秀丽的棕榈树,但是也没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发生,至少没有我所期待的事情。我写的十分艰难,人物性格刻画总与我的想法有出入,故事也不流畅。那种写不出东西来,又没有丧失表达欲望的心情把我狠狠地折磨了一番,不过这次我没有发挥我懒惰或者三分热度的特性,我坚持把它完成了。完成之后,我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每天都看一遍,可是终究是敌不住我的特性,它被遗忘了,至今再未翻看过。
九月底的时候我养了一年多的绿萝开始焉了,起初我并不慌张,因为那时我正巧又被自己的特性所困,整日认为工作无关紧要、甚是无聊。唉,一个无法自信又懒惰成性的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折磨自己折腾自己没完没了,可是也不得不分出一份心思给这即将死去的绿萝了。我把它的病情看作是我过于冷漠没有浇水关照它上,那按时浇水之后,它自然会好起来。可是到了十月中旬它不见好。
我整天想着要去给它换一盆土,想着又拖着。终于在那天傍晚下班之后,我淋着雨,一个人搬着它跑到小区花园里,做贼一样挖土。雨下得很小,几乎没有声音,路人的脚步声我倒是听得清。当他们走近,我也不敢抬头去迎接他们的目光,反而装模作样拿着铁锹这里碰一下那里搗一下。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忍俊不禁,那滑稽的样子一定会让每一个路过的人笑个一两声。
没过多久绿萝的叶子全部掉了,光秃秃的立在窗台上。
我终究还是辞职了。拿着那张下午发工资我拖到中午才去办的工资卡,去买了一张机票,我的生活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上飞机之前我还在北京穿着棉裤冻的直哆嗦,下飞机之后我就穿着单裤也满身汗臭了。广州的阳光特别暖还稍微有点发烫,我的脸又热又红,成堆成堆厚重的白云极其耀眼,就连风都温柔了许多,把我那团在北京吹成狮子发型的头发轻抚了一番就温柔的轻飘在肩头,想来定是很美的。背着行李,带着耳机,坐在车里,司机怕是遇到了喜事,连胡子都散发着“笑声”,我打开窗户,让风围绕我,默默的高兴着。
走在大街上,行人匆忙我也加快步伐,行人悠闲我也四处观望。我把自己当作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其中一员,绝不是一个想要放松或者行走的旅人,一个格格不入特立独行的外人。然后我去了没有阳光的星巴克,人很少,有人在看杂志,有人在看手机,是我喜欢的样子。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看小男孩吃雪糕的样子,看少女满载而归的购物欣喜,看我新做了法式美甲的手指,然后专心致志喝一杯摩卡。依旧是没有太阳,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倒是散落些许月光。
十月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一种无法做任何事的僵局里。那盆绿萝在我心底好像已经失忆,忘记已经陪伴我一年之久,忘记它原来的样子,瘫在窗台的角落面目全非。我不忍它如此落魄,却又知识浅薄。终于我把它忘却了,在一个午后买来一盆新的绿萝。翠绿翠绿的,叶子长得很肥,像是被宠爱的宝物。
睡觉看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一月,整日头晕目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视线并不清楚,但真的是突然袭来一阵惊恐,陌生。这灯我并无仔细看过,它就在那里,在我的潜意识里它就是我想要的样子,生活也是。可是怎么就突然感觉生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忘却真实生活的样子,从什么时候起我沉浸在一种胡思乱想下幻化出来的世界里?没有人能给我答案,除了我自己。
这种自我意识被我发现后,我的第一想法就是去旅行。这么多年我逃避的借口好像一直没有变,当然也没有人识破,只当是一个任性的人继续任性罢了。
然而这次我所有的焦虑、急躁都没有寄生在“旅行”这个皮囊里,我自己也诧异。无数次美名其曰旅行的谎言终究在一句心不静在哪里都一样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劝告里撕去美丽的外衣。
今天我又已经工作半个月了,开始写文字纪录我没有什么可记录的生活。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用:在晃荡中度过一年,细思没有极恐,有些忧伤罢了,又是一年。这样的话来总结我的生活。
那盆即将死去的绿萝在花店换了一盆营养土又逐渐长回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