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骄傲不仅因为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更因为他们在养鸡这件事上的坚持

不知道你最近坚持最久的事是什么

我想我应该是熬夜了

曾经信誓旦旦做好的减肥计划

总会找到各种理由让它们付之一炬

大学考英语六级的时候

买的练习卷除了前面几页后边全是空白

高中的时候看《水浒传》

总是一直翻前面几页

我或者说我们

在坚持面前大多时候都渺小

所以我想

这就是为什么

他们 我的父母

会在坚持里有所得



最近各种副热带高压的控制啥的

天热的不行

我家属于阳光房

从太阳出山晒到太阳落山

我家鸡窝可以叫阳光窝么

其实家里挺久没有养鸡了

十几个鸡窝一直空着

这次顶着锻炼要上高中的弟弟为由

养了三窝

傍晚弟弟喂鸡时

发现鸡窝里零散着全是死鸡

而我们

是因为妈妈给爸爸打电话时候哭的很大声

才知道这件事

我和弟弟戴着口罩 拿上麻袋 进去装死鸡

鸡窝里像蒸笼一般

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来不及戴上手套

徒手一只一只抓进袋子里

弟弟很烦躁 哭了

嘴上一直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

我明白他的心情

这是他每天辛辛苦苦喂着一点点长大的鸡

两个小时以后

二十四个袋子

近五百头死鸡

近两万元亏损



我从鸡窝里出来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满手沾满了鸡粪

整个手都是黑色的

洗澡的时候

身上搓出来都是鸡的绒毛

就连洗完澡也去不掉那一身味

或许看到这里你会思考 会感叹

但其实

以上所有

在我的家里

不是第一次

也不是最惨烈的一次



我家是养鸡的.

这个概念好像是我出生的标签

我的爸爸18岁因为拿了一窝小鸡

放弃了当兵的机会

从那时以后

我不知他现在回望会不会觉得遗憾

但我知道也一定不曾后悔

那个时候爸爸还没有成家

我是后来听奶奶说的

爸爸那时候还小

也不会养 没什么技术

就像是养着玩吧

折损的也不少

但不知怎么的

也就坚持下来了



而后 爸爸成家

娶了妈妈

有了我

关于自己脑海里鸡的记忆

应该是把小鸡当玩具吧

那时候  家庭条件很差

我们住着下雨天会漏水的木房子

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玩具

我就整天牵着个小鸡玩

妈妈说

更小的时候

小鸡需要打疫苗

可我还小没有人带

他们把我带到鸡窝

铺上塑料袋

让我在鸡窝里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缘分

我是属鸡的

我也喜欢小鸡



养殖业算是个有弹性的行业吧

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来选择养殖数量和成本的多少

那时候的爸爸用现在的话来说

是散户吧

这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

有一次下着大雨

他们去送鸡

没有吃晚饭

买鸡的一家人在里面吃饭

没有招呼他们进去坐一坐等一等

他们在雨中等着他们吃完饭

然后才卖鸡

妈妈说

我们送货上门的东西

人家总是挑三拣四的

常常会被扣钱

我不知道他们那个时候有没有想到放弃

我想问

却又觉得这是一个无知的问题



而后如何到后面的状态的

我已经没有了那份年少的记忆了

我们家有着很大的一片地

是妈妈和爸爸结婚时外公帮着置办的

那时候

家里有十几个鸡窝

每个鸡窝可以养两千多头鸡

家里请了煮饭的阿姨

也请了养鸡的工人

又过了几年

家里建了两个鸡场

养鸡的工人有好多个

他们在我家打地铺

好几个人睡一个房间

那时候

爸爸买了他的第一辆车

五菱面包车

忘记说了

我现在的房子

是那个时候一点一点建的

前前后后建了五年

这是养鸡带给我们一家人的馈赠



很多人可能只见过市场里的成鸡

或者是超市里杀好冷冻的

在我们家

鸡被买回来养的时候只有出生十天左右

它们很小很小

夏天即便外面高温它们也需要开着保温灯

如果是冬天除了灯以外还需要给它们打火炉

鸡非常怕冷

如果温度不够

它们会缩在一起

然后挤着被闷死

稍长大一点

需要给它们饮水

在它们喝的水里放营养药

我印象中小的时候

爸爸总是给它们喝奶粉

等到二十天左右

需要给它们注射鸡痘疫苗

以及法氏囊疫苗

二十几天后

它们就会被搬到大的鸡窝开始撒欢

这时候

需要给它们煎嘴

把它门嘴上最锋利的地方用炭火烧红镰刀磨平

以保证它们不会把对方的羽毛啄了

有好的卖相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

你还得顾好它们尽量的不生病

否则还得在它们的饲料和饮用水上加上药粉

经过漫长的一百天喂养后

才可以出栏

成为你们眼里的漂亮的大公鸡或是小母鸡



即便后来的生意慢慢好做了

家里的工人人手也够

可是爸爸还是没让我们三姐妹闲着

如今

不管是哪一种疫苗

我们三个人都是师出有名

可以随意的轻松操作

那时的我不明白爸爸为何这样做

只知抱怨劳作时的辛苦

现在想来

怕是狭隘了



其实在家里的养殖初有规模的时候

爸爸请了工人很少在家养鸡了

只有在鸡生病的时候指点一二

毕竟那时的他已经是一个有证的兽医了

他开辟了一个新的市场

做小鸡苗

那时他和朋友一起开了一个孵化场

从鸡的源头做起

他是个很踏实的人

即便是只需要一百头的散户

他也亲自开着面包车去送货

我曾好几次和他一起

他们的家路都很难走

很窄 车很难开

但他坚持这么做

所以

有了很好的口碑

直到现在

这部分业务还在做

有一次

他带着我去江西装鸡苗

他说我们自己去可以省一千多块钱车费

我们到了江西就提货回来了

凌晨的时候开夜车

为了不让他犯困我一直在找话题和他聊天

送完货回到家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艳阳高照

我匆匆洗漱滚到床上瘫睡

却又在下午一点醒的时候听到他精神的打着电话

说着几号有鸡苗 什么品种 价格多少



另外一边

他做起了活鸡市场

转被动为主动

这时

我的家里基本上已经没有养鸡

他有一个团队

把附近村里的散户的鸡收购到福州市场去卖

我上次信誓旦旦跟着去了一次

而后回来就怀疑人生了

一晚上没睡

整个活禽市场里

到处是鸡粪 鸭粪 和小摊小贩

他们像机器一样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上秤 然后 算钱 收钱

乐此不疲

可我却在这样的情境里迷失



回到家里

我的亲爱的妈妈

管着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开销

那时我们养鸡

也卖鸡的附属品

饲料和药品

中国人的骨子里大都一样

节省

所以那个时候

我们家没有请搬运工搬饲料

妈妈那时常常都是自己搬

现在她的腰不太行

是那个时候的后遗症

可我们那时太小

不懂得关心

更无力帮忙

有一次

晚上来了一车饲料

爸爸不在家

那个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工人了

因为家里基本没有养鸡

货车司机要求晚上卸货

因为明早他就要早早去装别的货

之后就跑到车头去睡觉

我们三姐妹

陪着我的妈妈

办完那一车的饲料

那时候

已经凌晨



我为什么说今天的事其实不算严重

因为有一年家里发生禽流感

十几个鸡窝里的鸡基本死光

我们站在鸡窝门口看着一头一头倒地而下

那种感觉比今晚绝望得多

妈妈那个时候才哭得歇斯底里

爸爸说

没事儿

大不了我们明年赚回来

其实

养殖业是个挺不稳定的行业

疾病 行情 市场

由不得你

常常一年赚一年亏

两年白做

可即便如此

即便这般模样

他们依然走到了今天



爸爸带动了他身边的许多许多亲戚养鸡

他把他多年积攒的客户

毫无保留的分享

很多客户指名说不是爸爸的鸡他不要

可是他却去为他们做担保

所以几十年下来

很多客户都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但是刁钻难缠 无理取闹的也不在少数

那时候鸡贩子会自己拿上笼子来家里买鸡

他们会在挑三拣四之后

以毛色不好 鸡吃太饱等等等等

要求少钱 扣钱

也有一些美名曰来买鸡

却在酒足饭饱之后

以一句 你的鸡不好看

溜之大吉

转而投向另一家

更有甚者

在拿回家的路上中暑的鸡

却在回家后以我们的鸡是病鸡为由

要求扣钱

以上的情况

凤毛麟角而已

可即便这样难搞

他们依然坚持走到了这里



更有一些人

拖欠货款

甚至抵赖

还以武力相挟

即便如此

他们依然本分的做好自己的那部分

外公常说

你爸没用 太老实了

这也不敢 那也不敢

可是我不认同

和他们同一时期做的人早就转行了

可是他们没有

因为鸡得病损失惨重的人选择不干了

可是他们没有

因为觉得做这一行太辛苦的人选择放弃了

可是他们没有



我的爸爸

他是一位父亲 是儿子 是女婿 是兽医 是姨丈 是舅舅 是叔叔

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还是那句

我是做鸡的

他是一位在认真做着和鸡有关的事的生意人

我的妈妈

她是一位母亲 是女儿 是媳妇 是大姨 是婶婶 是姐姐 是姑姑

她更是一位不离不弃陪着我爸爸

一起做鸡的事业的好妻子

所以

我引以为豪



爸爸的心态很好

他总是没事的啊

都会过去

还有我啊

大不了就从头再来嘛

反正这辈子我没打算改行了

妈妈的心态很不好

她会哭

会失眠

所以爸爸常对她说

你怕什么呢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所以妈妈说

你的爸爸是我的天

虽然我不太认同这样的价值观

但我明白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是时光给他们的光环

即便是我们三姐弟

无法触及

也不舍触碰



所以

我们也从来不觉鸡粪有多么难闻

二十几年来

只要在家

都有鸡的打鸣声

从学校回来

总有妈妈煮好的鸡汤等着我们

村里的人们总叫着爸爸叫

“鸡头”“鸡头”

虽然实在不怎么好听

但我知道

这是一种肯定

即便他们的言语里总觉得我的爸爸妈妈

赚这份钱很容易

但他们

至少肯定着他们的付出



守艺难 守心更难

我知道她们还会一直守下去

就像守着我们这个家一样

我依然还会很大声的告诉任何一个新朋友

我们家 是养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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