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夫人寿辰这日，探春精心打扮，既不过分华丽彰显富贵，也不刻意朴素故作清高。一袭藕荷色云纹褙子，搭配月白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玉钗，既端庄又不失诰命夫人的威仪。
"少奶奶真好看。"海月为她整理衣襟，"只是今日寿宴，会不会有人为难您？"
探春对着铜镜最后检查一遍："为难是肯定的。但越是如此，越要挺直腰杆。"
周府大门外，周公子亲自扶她上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身安全最重要。"
探春点头："放心，我自有打算。"
巡抚衙门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探春递上名帖后，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那就是周贾氏？听说朝廷命她查海疆商号呢！"
"啧啧，让自己媳妇查自家，朝廷这招高明啊..."
"听说周家的船走私倭刀被抓了..."
探春面不改色，径直向内院走去。忽然，一个身着绛色褙子的妇人拦住了去路："哟，这不是周安人吗？怎么，来查巡抚家的账？"
周围响起一阵轻笑。探春认得此人——海疆第二大商号"广源行"的老板娘林氏，素来与周家不睦。
"林夫人说笑了。"探春微笑还礼，"今日是来给巡抚夫人贺寿的，不谈公事。"
"是吗？"林氏阴阳怪气，"我还以为周安人新官上任，迫不及待要施展拳脚呢。"
探春不慌不忙："林夫人提醒得是。既然圣命在身，确实该尽职尽责。不如明日就从'广源行'开始查起？听说贵号与南洋的生意很是红火..."
林氏脸色一变，讪讪地退开了。探春心中冷笑——这些商号哪家没有点猫腻？真要查起来，谁也别想干净。
寿宴开始前，女眷们聚在花厅闲谈。探春刻意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暗中观察。巡抚夫人钱氏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面容和善但眼神锐利，正被一群夫人小姐簇拥着。
"周安人怎么坐那么远？"钱氏突然向她招手，"快过来让妾身好好瞧瞧。早就听说海疆出了位才貌双全的诰命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探春恭敬上前行礼："夫人谬赞了。妾身初到海疆，诸多规矩还不熟悉，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钱氏拉着她的手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咱们女人家聚在一起，说些体己话才是正经。"她环视四周，"诸位说是不是？"
众女眷纷纷附和，唯有林氏几人面色不虞。探春心知钱氏是在为她解围，不由心生感激。
寿宴进行得热闹非凡。酒过三巡，钱氏借故将探春引到内室："周安人不必拘礼。其实我家老爷对周家之事早有耳闻，只是碍于王侍郎的权势..."
探春会意："多谢夫人体恤。妾身此来，一是贺寿，二也是想向夫人讨个主意。"
钱氏压低声音："我家老爷说了，王侍郎虽势大，但朝中并非没有对手。关键是证据..."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探春，"若能证明'海月号'上的倭刀是栽赃，或者找到王侍郎与青龙帮勾结的证据..."
又是证据！探春心中一动："夫人可知青龙帮副帮主是谁？"
钱氏惊讶于她的敏锐："周安人也知道此人？他叫郑蛟，原是黑鲨帮的二当家，黑鲨帮覆灭后投靠了青龙帮。近来与青龙帮主马龙不和，据说..."她声音更低了，"就在海疆某处藏身。"
探春心跳加速。这或许就是突破口！
寿宴结束后，探春刚回到周府，林管家就来报："少奶奶，有位郑先生求见，说是...关于南洋货物的事。"
郑？探春与身旁的周公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难道这么巧，就是那个郑蛟？
"请他到偏厅等候。"探春吩咐道，随即转向周公子，"你先别露面，我探探虚实。"
偏厅里，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见探春进来，他恭敬行礼："周安人，在下郑蛟，冒昧来访，还望恕罪。"
果然是他！探春强自镇定："郑先生请坐。不知有何见教？"
郑蛟不急着入座，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马龙与王侍郎的往来信件副本，或许对周安人有用。"
探春没有立即接过："郑先生为何要帮周家？"
"不是帮周家，是帮我自己。"郑蛟冷笑，"马龙与王侍郎勾结，想除掉我独占海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探春这才接过信件，快速浏览。信中王侍郎明确提到要借"海月号"栽赃周家，并承诺事成后给青龙帮更多走私便利。
"这信...可靠吗？"
郑蛟点头："马龙亲笔所写，由我亲自送往王侍郎处。我留了个心眼，誊抄了一份。"
探春将信收好："郑先生想要什么回报？"
"很简单。"郑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周家助我除掉马龙，我掌控青龙帮后，保证不再侵扰周家船队。"
这个条件出乎意料的简单。探春不动声色："此事重大，容我与家人商议后再答复。"
郑蛟起身告辞："三日后我会再来。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小心广源行，他们与马龙关系密切。"
送走郑蛟，探春立刻去见周公子。两人仔细研究那封信，确认笔迹与之前大太太房中找到的王侍郎信件一致，应该是真的。
"这是个机会。"周公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若真能借郑蛟之手除掉马龙，不仅解了周家之危，还能肃清海疆海盗。"
探春却有些犹豫："与海盗合作，终究是冒险。况且郑蛟此人，未必比马龙好多少。"
"但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周公子握住她的手，"有了这封信，再加上郑蛟的证词，足以证明'海月号'是被栽赃的。"
探春沉思良久，终于点头："明日我先去见巡抚夫人，将这封信呈上。至于郑蛟的提议...需从长计议。"
夜深人静，探春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海港灯火。她手中握着那封密信，思绪万千。从贾府庶女到诰命夫人，从周家媳妇到朝廷特使，她的身份越来越复杂，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海风拂面，带来远方海洋的气息。在那片浩瀚的深蓝中，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风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