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镂月裁云第七期有奖征文活动。】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武家坡，位于一座海拔将近1500米的大山——红板山山顶上，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

在武家坡西边的小山坡上，有几间低矮的土墙草房，里面传来略显疲惫的歌声。齐英又在哄不足月的女儿悦悦睡觉。

齐英今年二十一岁，她的丈夫武三良，四十岁。武三良左脚有点瘸，村里人都称呼他武拐李。

武家坡离山脚下的苗彝乡，虽然距离仅十公里，却被称是苗彝乡最偏远落后的贫困村，其罪魁祸首就是那条该死的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是一条毛路，当初修路时也只是简单拓宽、夯实，铺上一层碎石细沙，没有浇筑水泥。因年久失修，每一段坡道都已经被雨季的山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突起或大或小、或长或短的石块，有的地方凹成或宽或窄、或深或浅的小水沟。

在这条路上跑车，不小心就会发生磕碰。如果遇到雨天，那几段全是黄泥巴的路能把车轮直接粘死，或者直接让车轱辘陷在一个坑里，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转空油箱也别想出来。要是在冬季上下武家坡，更是考验驾驶员的技术与胆量，还有……运气。冬季的红板山，从半山腰往上，早早就凝冻了，哪怕套上防滑链，因打滑而翻车的事故也时有发生。所以，一年到头，除了村长家那台拖拉机，只有乡政府那辆破皮卡在跑。

要致富，先修路。路都成这样了，穷，不是很正常吗？

穷，则思变。别看武拐李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脑瓜子却十分灵活。武拐李从那条破马路上找到了商机：跑摩的。那坑坑洼洼、沟沟坎坎的毛马路可难不了轻便灵活的摩托车，他可以用摩托车载人拉货上下山，方便别人，赚点家用。

说干就干！武拐李东拼西凑，去乡里买了一辆摩托车，从此过上了摩的生活。

武拐李是村里唯一的摩的，大家需要上下山或者捎带点东西，都找他。武拐李扣除油耗，只象征性地收点跑腿费。

若是接送在乡里上学的孩子，武拐李是断然不收钱的。用武拐李的话说：“孩子是武家坡的希望，将来是要带领我们致富，带领我们走出这穷山坡的。我现在免费接送他们，是在投资。投资，你们啥也不懂！哈哈……”

那时候的武拐李还是光棍一个。村里的老嫂子们都着急武拐李的婚姻大事，三天两头给他张罗相亲。可是她们给武拐李介绍的那些姐妹要么嫌武拐李是个瘸子，要么觉得武家坡太偏远落后，因此，武拐李的相亲屡相屡败。其实，归根结底，那些姐妹就是嫌武拐李穷。

“老嫂子们，谢谢大家伙儿了！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也是要看缘分的。我的缘分还没到。”

确实是，缘分来了的时候，就如洪水猛兽，挡都挡不住。

武拐李每天到乡里跑摩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形形色色的人都拉过。

一天，武拐李载一个女乘客去营盘村。那女子大约十八九岁，长相挺耐看。武拐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沦陷了，他认定，她就是自己的缘分。

从那一天开始，武拐李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全身行头新置办了两套，天天轮换着穿，还特地买了双皮鞋放在后备箱里。

老嫂子们问武拐李：“你这么臭屁，是不是春天到了？”

“老嫂子们，我的缘分到了，我已经爱了。”

武拐李的话让大家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家打心眼里为武拐李高兴，都叫他早点带弟妹回来。

武拐李天天打扮得像个新郎官儿，每天下山比往常早，天都黑了还不想上山。虽说多挣了点钱，但武拐李志不在此。

不拉客的时候，武拐李总是对着后视镜整理被头盔压乱了的发型、擦拭脸上本来就看不见的灰，拍打衣服上不小心溅到的尘土。他那对眼珠子总是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

车友们都说：“瘸子怕不是思春了？”

“会说话不，你们？文明点嘛，思人。”武拐李大方承认。

武拐李所思之人，就是齐英。经过打听，武拐李知道十九岁的齐英已婚，育有一女。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把武拐李的心卷到了齐英身上。武拐李已无法自拔，他开始对齐英发起爱情攻击。

齐英一个人在乡里的超市上班，就借住在街上，每个星期回营盘村一次。

齐英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庞大海结婚的，两人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婚后一个月，庞大海就回县城打工，很少着家。结婚三年，女儿已两岁，庞大海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三个月。

庞大海对齐英说自己在外面打拼，将来带齐英和庞月到县城里过好日子。可是庞大海从来不告诉齐英自己在县城里做什么工作，也不让齐英到县城里去找他。

庞大海对齐英说：“女人家家的，在家好好带孩子，赚钱是爷们儿的事，你不要管。”

然而，庞大海这几年并没有往家里拿过多少钱。为给庞月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齐英只好把女儿月月托给公婆照顾，自己到乡里上班。

形单影只而内心孤独的人一定想要有个人来陪。齐英知道，想要庞大海来陪她是不可能的。庞大海在县城里有女人的流言在村里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武拐李好巧不巧趁了这个虚。只要有空，武拐李就换上后备箱里的皮鞋，到齐英上班的超市里晃荡，买包烟，买瓶水，买个打火机，或者干脆就侧坐在摩托车上，盯着收银台前的齐英看，时不时聊上几句。

后来，齐英周末也不常回营盘村了，和公婆说加班。其实是在武拐李的爱情攻势下，齐英也沦陷了。

恋爱中的人，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两人常常在周末一起去游山玩水，武拐李也时不时带齐英回武家坡。在半山腰的草房里，两人坦诚相对，在激情与汗水交融的原始运动中，两人的身与心紧密结合。

到后来，武拐李晚上也不回武家坡，就住在了齐英那里，如胶似漆的两人恨不得日日夜夜粘在一起。

苗彝乡并不大，人与人之间都能攀上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街上认识齐英及庞大海一家的人也有好几个。齐英和武拐李的事很快就传回了营盘村。

一个周日，齐英的婆婆蒋琴一大早从村里下来，直接来到齐英的住处。

看着门口的阿姨，仅穿着一身睡衣的武拐李问她找谁。

“小伙子，你是武三良吧？小英还没有起床？”蒋琴问道，同时走进房间。

齐英只租了一间很小的房，里面放着一张床，一个小小的衣柜，锅碗瓢盆电磁炉就放在门口的一张小桌上。

蒋琴进来时，慌忙的齐英刚从床上爬起来，只来得及披了一件外套，鞋子左右脚穿反了都没发觉。

“婆婆……”齐英低着头，不敢看蒋琴。

“小武，你出去给小英买点早饭吧。”蒋琴对武拐李说。

武拐李已经知道面前这个阿姨是齐英的婆婆，他担心蒋琴来者不善，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齐英。可惜齐英此时只顾着看自己的脚尖。

蒋琴微微一笑，说：“你放心去吧。我今天下来，只是想和英子说几句话。”

武拐李出去后，蒋琴看着齐英说：“英子，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敢于面对。抬起头来！”

“婆婆，对不起！”齐英看着蒋琴，除了这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英子，你做出这样的事，确实让我们老庞家蒙羞，在村里抬不起头。但是，错不全在你，是大海有错在先，是我们老庞家对不起你。你还年轻，才十九岁，你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庞月，你不能带走。虽说庞大海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不管，但我们老两口能把月月养大。这是为月月好，也是为你好。”

从那天后，齐英再也没有回过营盘村。半年后，武拐李将齐英带回武家坡养胎。

武拐李和齐英的女儿出生后，齐英给她取名武齐悦。齐英说，这件小棉袄是他们两情相悦的结晶。

武家坡地势高寒，年平均气温在13.5℃左右。无霜期280天左右，平均降水量为1000毫米，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日照时间长，适宜农业生产的发展。

武拐李从小看着父母日日在那几亩地里辛苦耕耘，却也只能解决温饱问题，年年辛苦，贫穷年年。

武家坡的穷，根源在没文化。村民基本上都是文盲，不懂技能，如何能因地制宜，发展农业呢？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美丽人生。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武家坡的未来。

武家坡没有自己的学校，孩子上学只能去乡里。但是，那条该死的盘山公路，阻挡了孩子们求学的脚步。

要让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只有走出去，离开武家坡，去乡里，去县里，去发达的地方。

武齐悦满月后，武拐李带着齐英母女俩去了石化镇。

石化镇离苗彝乡百来公里，离县城近，经济比较发达，教学条件、医疗条件在全县都名列前茅。武拐李要让武齐悦在这里上学，接受文化的熏陶，将来，从精神上、生活上彻底摘掉贫穷的帽子。

在石化镇，武拐李还骑他的摩托车，只是他不跑摩的了。武拐李去快递公司送快递，这活虽然辛苦，但是他乐在其中。

看武拐李累得汗流浃背，腰都直不起来，却还那么开心，工友们都很疑惑。

武拐李说：“生活嘛，乐要过，哭也过，干嘛不乐？兄弟们，想想吧，今天我们多吃苦，明天孩子少吃苦，这难道不值得乐吗？”

武拐李送快递，齐英在家带孩子。日子就这样幸福地过着。

一年后的一天，齐英对武拐李说：“是夫妻，就要同甘共苦。我也要找点事做。”

武拐李本不同意，奈何齐英坚持。

一个星期后，一家名为“悦悦”的水果店开在了平安小区门口，老板娘就是齐英。

悦悦水果店不单卖水果，齐英还特意整理一块地方出来卖蔬菜。

齐英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两公里外的菜市场批蔬菜，回来后再做早餐。

吃过早餐，武拐李去送快递，齐英带着孩子去小区门口的水果店。

平安小区附近还有几个小区，人流量大，这一片却只有悦悦水果店这一家果蔬店，店里的水果蔬菜都很新鲜。和菜市场相比，水果店里的蔬菜价格才高两毛钱，水果定价贵五毛到一元不等。大家都乐意来这儿买，悦悦水果店生意很是红火。

“英妹子，今天买得有点多了，我一次拿不完，先放一放，我一会儿再跑一趟。”一位大妈对齐英说。

正好有空的齐英便帮着大妈把菜送到家，大妈谢了她一路。

世上之事怕有心。一次无意的帮忙，让齐英从中寻到了商机。齐英打算对附近小区进行一次摸排，对家中只有老人的家庭，提供免费送货上门服务。

晚上，齐英向武拐李说了自己的想法。

“妙啊！英子，你简直就是一个商业天才！这样人性化的服务肯定能锁定老顾客，并吸引更多的新顾客。”武拐李高兴得拍大腿，抱着齐英就香了一口，“不过，不用一一去摸排，我们只需要在店门上贴一句话就行。”

武齐悦见了，也向要爸爸亲亲，弄得齐英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留守老人购物，免费送货上门。”

第二天，悦悦水果店门上张贴了这一张暖心提示。当然，范围仅限附近几个小区，每天集中送货时间也明确告知。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附近几个小区，悦悦水果店的生意更红火了。齐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武拐李便辞去快递公司的工作，夫妻二人一起经营果蔬店。

一个阴雨天，一位拄着拐杖的大爷来店里买菜，齐英见他淋湿了大半个身子，很是心疼。

“大爷，您腿脚不方便，您记一下我的手机号，以后需要买什么菜，您来个电话，我们给您送过来。”齐英送老人到家时对老人说。

“那敢情好！”老人开心地笑了。

回到店里，齐英一边整理果蔬一边想着事，武拐李送菜回来，叫了她几声都没反应。

“英子，想什么呢？”

齐英将老大爷的事对武拐李说了，顺便说了她的想法。

齐英说附近几个小区里因为年纪大或者身体原因，出来买菜不方便的人肯定还有，她在想怎么样才能集中地为他们服务，如果都打电话，也不方便。

武拐李想起在快递公司上班时，大家都加入了一个QQ群，有事就在里面交流，很是方便。

“我们可以建一个QQ群，教老人们用QQ，每天他们在群里用语音或文字告诉我们需要什么菜就行。”

QQ群的上线确实给大家带来了方便，老人们可以足不出户买菜，大家直夸悦悦水果店是爱护之家果蔬店。

不过，这也引出了新的问题。接连几天，有老人群里下单后，齐英发现店里没货。

齐英只好临时去高价进货赔本卖出，不过不凑巧的是，有几个老人的菜菜场上也没有了新鲜的。因为没能买到想要的菜，那几个老人在群里轮番吐槽，让武拐李和齐英很是无奈。

拐杖大爷出来替夫妻二人说话：“兄弟姐妹们，咱们人多，众口难调。三良和小英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群里吼一声，他们免费送货上门，为我们这些老骨头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大家就别求全责备了。”

几个老人也纷纷表示自己就是图个嘴快，没有恶意。

最后，拐杖大爷建议齐英和武拐李想个办法，让大家在群里下单时能知道都有哪些果蔬可以选择。

齐英在超市上班时，超市有一个系统，上面能随时查看每一种商品的现时存量。听了拐杖大爷的建议，她马上就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齐英每天批发果蔬回来后，就在电脑上将每一种果蔬的品名及数量制作出一张统计表。每卖出一份就及时将库存更新出来，每隔十分钟就截图发到群里。如果有某种果蔬售罄，就立即在群里告知。这就最大程度上解决了下单无货的问题。

悦悦果蔬店以优良的选品、亲民的价格、周到的服务赢得了几个小区居民的信赖。

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年轻人也加入了群里下单的队伍。齐英只管把果蔬打包好，下单的人到现场付钱，拎包就走。

再后来，大家下单后直接线上付钱，齐英在包装袋上写上小区简称及楼室号，放在店里，她都不用一直守在店里，下单的人随到随拿。

亲民、诚信、便捷的经营模式，让武拐李和齐英的果蔬店生意越做越红火，两年不到，他们就在石化镇按揭买了一套商品房。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齐英和武拐李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直至白头偕老。

齐英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批发果蔬的时候被人一路跟踪到店。

那天，齐英和武拐李正往店里卸货，一道阴阳怪气声音传来：“哟哟哟，英子，现在都当上大老板了？”

“你是谁？”武拐李看着眼前的男人问到。

“我是谁？呵呵，英子，这个死瘸子就是你的姘头吧？”男人没有回答武拐李的问题。

“庞大海，请你嘴巴放干净点。三良他是我老公，已经到民政局领证的那种。”齐英看着走进店来的庞大海，郑重声明。

原来这个男人是齐英的前夫，那个抛妻弃女的少爷。

“老公？你这个贱人，背着老子偷男人，还领了证。还有你，死瘸子，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老子绝不善罢甘休。”说着，庞大海拿起案板上的西瓜刀，狠狠地插向一个瓜，刀尖直扎进案板。

武拐李将被吓得花容失色的齐英护在身后，怒目圆睁地说：“庞大海，你想怎么样？”

此时，店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居民。

庞大海慢悠悠地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往武拐李脸上一吹，说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给点补偿费，这事就过去了。”

不待武拐李接话，庞大海又将目光看向武拐李身后的齐英：“放心，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多要，你们给十万就行了。”

“我们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你需要钱，去问你的富婆要呀。你伺候她们这么多年，给你点钱花不是应该的吗？”齐英走上前来，语带嘲讽地说。

六年前，十八岁的庞大海结婚一个月不到，就到县城的一个KTV当服务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当了少爷，经常和一些富婆厮混，被同在县城打工营盘村村民碰到过几次。

半年前，庞大海被捉奸在床，被胖揍一顿，伤得不轻。KTV又以庞大海违反工作制度，从事违法活动，给KTV带来严重影响为由，将他开除。

吃惯了软饭的庞大海再也不愿意去做苦力，于是他就去找那些老顾客，从她们那儿捞了一大笔封口费。

挥霍惯了的庞大海很快就花光了封口费，于是他便流窜在各乡镇，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不曾想又一次来到石化镇竟然遇到了齐英，于是就发生了悦悦果蔬店的这一幕。

齐英的话戳中了庞大海的痛处，加上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谴责，让庞大海恼羞成怒。

“你这个贱人！”庞大海将烟头朝齐英弹去，同时挥着沙包大的拳头砸向齐英的脑袋。

由于距离近，庞大海又突然发难，齐英和武拐李都来不及反应。

伴随着一声惨叫，齐英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水果架的角上，鲜血直流。

看到齐英受伤，武拐李用力将庞大海推开，连忙抱起齐英，双手死死按住伤口，可血还是不停地从指缝中间渗出来。

“英子——你挺住，我送你去医院。”武拐李说着就要起身。

庞大海像条疯狗似的冲过来，对着武拐李一通猛踹，边踹边骂：“奸夫淫妇，老子整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武拐李任凭庞大海踢打，奋力护着齐英。

眼见事情闹大，小区保安和围观群众合力将庞大海扑倒，并拨打了110和120。

很快，庞大海和齐英分别被警车和救护车带走。

悦悦果蔬店因无人打理，在拐杖大爷和几个热心居民帮着把当天的果蔬卖完后，从这一天开始暂停营业。

齐英这一摔，脑部严重受伤，昏迷不醒。医院尽力抢救后，告诉武拐李齐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齐英醒了过来。

“英子，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和孩子的。”武拐李喜极而泣。

齐英醒了，能看到武齐悦，也能听到武拐李的话，却不能说话。此时的齐英，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偶尔动一下。

“英子，你不会丢下悦悦的，对吧？”武拐李问齐英。

齐英倏地流下了眼泪。

“英子，你不会丢下月月的，对吧？”一道女声从齐英脑海深处传来。

伴着这一句问，齐英的记忆被拉回四年前。

在营盘村，庞大海家的堂屋里，齐英抱着庞月。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庞大海本家的一个媳妇——柳如烟，齐英叫他二嫂。

那时候，庞大海的事情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遇到这种事，很多女人都会跑。

“怎么会呢？二嫂，我肯定不会让月月过我曾经过过的日子的，那，太可怜啦！”听到柳如烟的问，齐英肯定地回答。

齐英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是满满的母爱。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齐英轻轻拍着庞月，唱歌哄她入睡。

庞月喜欢听齐英唱歌，歌声中的庞月入睡很快，睡得香甜。

看着怀中熟睡的庞月，齐英觉得很幸福。

齐英对柳如烟说：“二嫂，我要给庞月一个完整的家，让庞月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茁壮成长，立业，成家。我并不相信村里的流言。大海一定会兑现他对我和月月的承诺的。”

庞月一天天长大，齐英想让庞月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健康快乐成长。

“大海，换季了，我要给月月添置两身新衣服。”

“大海，月月在长身体，我要给她补补营养。”

“大海，给月月买一辆学步车吧。”

“大海，月月会叫爸爸了，你听听……”

齐英给庞大海打电话，可是庞大海每次都很不耐烦。

“小孩子，衣服换那么勤干嘛？能穿就行。”

“补什么补？饭多吃点就行，我们不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走个路，你扶着走呀！娘们儿家家的，挣不到钱就算了，还乱花钱。”

“我没空！”

齐英托柳如烟打听到乡里的超市在招工，于是便去超市上班。

自从蒋琴去找过齐英后，齐英没再回过营盘村。庞月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庞月经常问爷爷奶奶：“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看月月？月月想妈妈了。”

蒋琴每次都说：“月月乖，妈妈去外省打工，赚钱给月月买糖、买新衣服。”

最初的时候，庞月相信妈妈是去挣钱了。

但，一年，两年，庞月都没见妈妈回来，齐英也没有和庞月通过电话。

村里的人嘴又欠，三天两头和庞月说：“月月，你妈嫁人了，不要你了。”

再后来，庞月不再问蒋琴齐英什么时候回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庞月每每睡不着觉时，就自己唱歌。唱完后，独自一人抱着枕头流泪：“妈妈，你在哪儿？你真的不要月月了吗？”

重症监护室里，齐英看着武拐李怀里的武齐悦，想着营盘村的庞月，慢慢地闭上双眼……

“悦悦，妈妈舍不得你，不能陪你长大、成家、立业。”

“月月，可怜的女儿，妈妈对不起你，最终还是让你走上了妈妈走过的的路。”

“妈妈，妈妈……”病房里，武齐悦摇着齐英的胳膊，不停的喊着。

夜里的营盘村，本十分宁静。突然间，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

“妈妈——”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庞月从梦中惊醒过来。

蒋琴慌忙来到庞月的卧室，只见庞月抱着枕头，泪流满面。

“妈妈，你在哪儿？”庞月抽泣着问道。

“妈妈，你在哪儿？”冥冥之中，也有这么一道声音，渐行渐远。

村子里的狗渐渐地停止了狂叫，营盘村又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