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腊月，父亲总会在那个高高的土坡上迎接回家的我。远远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他那乌黑浓密的头发，周围的男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已添了些“微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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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即使室外温度低，人们也愿意出来晒晒，透透气。
吃过午饭，父亲沏上一杯浓茶，拖着一把老藤椅，找了一块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来。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喜欢喝浓浓的茶，每次茶水的味道都很苦，所以他泡的茶我们都不敢喝。
我也带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父亲身边，在温暖的冬日里和他聊聊在外面遇到的新鲜事。阳光照射下，我能看到父亲脸上浅浅的绒毛和他没刮干净的一两根胡须。
“爸，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啊？”我望着父亲。
“啥子好东西嘛？”父亲转过脸来看着我。
“因为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啊。”我依旧开着这样轻松的玩笑。
父亲习惯性地摸了一下我的头，脸上带着笑容。想了一下回答道：“你还小，我还得为祖国奋斗几十年嘛。”
接着便是父亲那爽朗而粗犷的笑声。
每次回到家我总会留意到父亲的头发，因为每次看到的都是那么乌黑浓密，让我心里觉得特别温暖。也因一年回去时间太少，对他的身体会格外关心。
家里父亲最累，他一个人几乎承担了所有的经济开支。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不善言语，遇到了问题总喜欢憋在心里。
他平时都是乐呵呵的，虽然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但我并未发现岁月留给父亲明显的记忆。闲来无事我也会和他聊聊家里的情况，他说的总是很少，很多情况我都是在别人口中得知。
随着年岁的增长，便对父亲的辛劳体会更深。
或许是偶然，亦或是必然，在这天的暖阳下，我发现了无声的岁月珍藏在父亲身上多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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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前父亲把母亲刚处理好的猪肉挂到架子上准备熏成腊肉，故而身上粘了不少灰。即使拍掉了一些，在阳光下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楚，特别是头上。
我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后，轻轻地替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当我用手为他轻轻拂去头上的灰尘时，那乌黑浓密的黑发根部一片灰白的颜色刺伤了我的眼睛。
我才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白得差不多了，那片不正常的黑色顿时让我百感交集。那一刹那，眼圈里感觉有些热热的东西在打转，心里也有些东西在不停地翻涌。
父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端着茶杯起了身，说去换点开水，茶没泡开。我本想和父亲说点什么，但是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也不想去揭穿父亲对岁月撒的谎，我知道这是他和岁月的秘密。
后来，在母亲的口中，我得知父亲的头发已白了有些年了，每次听说我回家他都会花上几十块钱去把头发染黑，只为了让儿女们觉得他还年轻。
父亲一向节约，花钱从不大手大脚，我每次回家给他买些东西时，他总会说我乱花钱。难以想象父亲会花几十块钱埋下一个爱的秘密。母亲说出这些事时我能感受到她的心疼，尽管她勉强地把眼角的皱纹笑成一朵岁月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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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何描述父亲，他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做过的事情很多，却没有干出什么成就；文化水平不高，却爱读读我写的文章；艺术细胞不明显，却吹得一手好竹笛。
他总希望在枯燥的生活中寻找一点乐趣，在平凡的人生中成就另一个自己。只是岁月没有一直陪伴他的淘气，还是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和父亲每年相聚的时间很短，从小便分隔两地，亲情就维系在一根长长的电话线里。他为了这个家在外奔波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做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
年刚过完，又即将分隔两地，他又会带上生活的枷锁到另一个城市去打拼。直到离家那天，我依旧没和父亲谈起他头发的事，也叮嘱母亲不要讲起。
我想一辈子记住那个温暖的午后，和父亲一起把这个岁月的秘密一直坚守下去。直到有一天，父亲愿意把压弯他的脊的包袱交给一个可以替他扛起一片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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