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第一份正式工作的时候,我自认为对于犯错(或者,并非我的错但结果不尽人意)的情况想得很清楚——人都会犯错,坦白承认、下次改正就好。老板和我的单独谈话中也强调:“这是个pilot project,我们都不清楚该怎么做,出错什么的都属正常。我只是不希望看到隐瞒,耽误了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出了问题一定要汇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真诚地点点头,心想:我可不是那种出了问题企图用纸包住火的人。我光明磊落,犯错了决不隐瞒,我有勇气面对悲剧……不禁对自己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精神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后来,我真的发现犯错了,在某个加班的深夜,雪上加霜地,我发现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这个错,不会带来致命性伤害,但是会影响项目的进度,可能意味着原定的时间表得推迟。我当时全身都凉了,脑子一阵嗡鸣。老板表情严肃,我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就有些怕她,进来还没一个月就犯错……但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原则”,于是——第二天一早,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对老板说:“我有个坏消息要跟你坦白”。老板脸色也变了一瞬:“什么?说吧”。我假作镇定地把我怎么发现、错在哪里、会有什么影响汇报一遍,说完心里舒了一口气,一面想着“完蛋了”一面想着“老板至少会赞许我的勇气吧”。我当时的确“豁出去了”,一副“都是我的错,和他们无关,要杀要剐都冲我来!”的英雄气概……⊙﹏⊙b汗
老板没骂我,当然也没表扬我。从她镜片后飘忽的眼神,我实在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是后悔招我了吗?
之后老板召集几个人开会讨论,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固然诚实,但是幼稚。老板虽然说过犯错要坦白,但是这显然不会让她高兴。菲菲此时显得高明多了。她首先告诉我,不该那么急着说。在开会时,老板似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毕竟她对我们干的事的细节了解不深),我还在吞吐犹豫、试图揣摩老板心思时,菲菲坚定地说:“我们可以这样……我算过了……我已经做好……所以我们还是可以按原计划完成。”老板似乎看到希望但也半信半疑:“真的可以吗?实在不行推迟几天问题也不大……” 菲菲点点头:“没问题的,还是按原定时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如果有难度可以随时反映。”老板淡淡地回答。会议平静地结束了。但是谁都感觉得到——菲菲在惊涛骇浪中稳稳地握紧桅杆,四面八方一片喝彩。
事后菲菲告诉我:你先别急着扔一个晴天霹雳在老板面前,她虽然是老板,也会担心害怕不知所措。她其实是最担心计划完成不了的。“对老板要像孩子一样哄!把她担心的都解决掉,把她想要的送到她面前”。
再回想自己孩子气的“自首”,真是可笑。出了问题是要汇报,要诚实,但是这远远不够——你在坦白时应该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打消对方的顾虑,get things done no matter what。尤其是在刚入职的时候,老板对你还不信任,还在考察是否“招对了人”,一定要事无巨细地表现出“靠谱”以培养信任,此时留下任何“污迹”都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在老板心里(用很多优秀表现)覆盖。另外,怎么坦白,艰难的话怎么说出口尽量降低杀伤力,又是另一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