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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半,我们到了海拔4718米的卡子拉山。往远处望去,天边的山更矮了一截,云朵也更近了一层。山口标识的大石碑上,已经涂满了驴友的字迹,旁边藏族帐篷便是小商店。靠外边的坎上有一排石栏杆,金色的转经筒相间,坎下草坡则有个简陋的卫生间,几个藏族妇女路口追着游客收费。
王哥的车追上来后,楚涵回到了色朗的车上。
过了卡子拉山口,路又变成了盘山的下坡,色朗的车依旧开得飞快。大约半小时后,色朗突然说,我们得走便道了。我望前边一看,不远处的道路上排成了车辆的长龙。原来是前边堵车了。
色朗把车从一处缓坡直接开到了路外,然后就沿着草地上淡淡的车辙向前走。到了一处格桑花遍地的草坡,我们下车,一边休息,一边等王哥的车。
到底是走过川藏线的藏族人,色朗的车速比王哥快很多,而极少走高原盘山路的王哥,显然又会慢很多。我们等了很久,才看到王哥的车出现在对面的路上。楚涵大喊了几下,不断地挥手,王哥的车还在往堵车的地方走。我们的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眼睁睁看着王哥的车往前走了好大一段路,然后停顿了十几秒,又开始往回倒,最后才找了一个缓坡,跟着其他车子往我们这边开来。
与王哥的车会合后,我们继续在草坡上往前走。没多久,前边就出现了一个小村庄,与草地隔着一条小河。走近河边,有几个藏族的小孩子给车子打着手势,像是指引着怎么过河。我心想着,藏族的孩子真善良。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让我瞬间没有了这种想法。车子刚淌过河,其中一个小女孩就跑到车旁,要我们给她钱,每辆车二十元钱,原因是他们带着我们过河了。
我心里一惊。色朗跟那个小女孩说了几句藏语,然后就没理会她了。小女孩沉着脸,嘟囔了几句藏语,迅速在车身上画了几个符号,然后就跑去拦后边的车。
我问色朗是怎么回事?色朗说,像这样很贫穷的小地方,有些藏族人挣不到钱,就教唆孩子通过这种方式拦外地游人的车。以前是要东西,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强行要钱的地步。人多的时候,你不给钱,他们也就用藏语骂一骂,在你车上画些诅咒的藏文。人少的话,他们肯定会逼着你给钱的。
扭头看向后边,那几个孩子正拦着游人的车要钱。不觉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堵得我心慌。
继续缓慢地走下坡路,渐渐的,我的头开始隐隐作痛。高原反应,到底还是来了。我从腰包里翻出随身带的维生素片,吃了两粒,然后把头靠在车窗上,让车子的颠簸碰撞减轻头部的疼痛。
迷迷糊糊间,车窗外的视野开阔处出现了一大片平坦的坝子。坝子中间有密密麻麻的房屋,楼层不高,远远看去,却也有几分壮观的气势。
色朗说,我们快到理塘了。
到了理塘县城的入口,一座藏式的门楼高高矗立在烈日下。门楼上“世界高城理塘”的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门联上则是“踏千山拜古寺游雪域圣地,涉万水观赛马赏华西明珠”的汉藏文。县城路边的山坡上,一群群的牦牛悠闲地吃草,褐红与洁白相间的藏式房屋,昭示着这座城与外界不同的风格。
手机终于有信号了,一开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川藏南线的通麦大桥在前一天深夜垮塌,有四人下落不明,包括两名徒步背包客。顿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在那种情况下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想着那一刻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多了一份悲戚的感觉。
继续往稻城方向走,并不经过县城中心。等到王哥的车跟上后,色朗就开车直接拐向了217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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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塘往稻城的217省道,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几乎都是小石子混合着泥土。车子迎着天边厚厚的云层飞驰,屹立在草坡上的电线杆便飞快地闪向身后,瞬间淹没在卷起的漫天灰尘中。
在持续的颠簸中,色朗的车速终于慢下来了。随之,头痛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下午五点过,途径二郎寺。王哥的车远远落在了后边,我们便坐在寺外的草坡上等他们。之前隐约知道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有不少区别,那会儿看到藏式建筑风格的二郎寺,就很想进去看看藏传佛教的寺庙。
可是,高原反应所引发的头痛,让我坐在草坡上一动都不想动。望着寺庙顶上的黄色布帷上的符号,及琉璃瓦脊上的鎏金物件,心底随之浸出了一丝丝的神秘。一长排白塔在寺外,与绿茵茵的草坡形成鲜明的对比,而草坡后方的山顶,竟然有不少矮小的树木。
继续前行后,愈加剧烈的头痛和难以言状的焦躁袭来,让我不得不努力进入睡眠状态。那时候,我能想到的就是,也许在梦境中,那种痛苦才会消失。
再睁开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天色刚刚到了黑暗的临界点。迷迷糊糊地望向窗外,瞬间被那份自然的美惊得清醒了。
道路边的草坡,此时已经变成了乱石堆,以及夹缝中的乱草丛。借着半边天的微光,与天相接的乱石堆显出灰暗的色彩。汽车快速驶过,石堆间就不时地闪出一个个水潭,映着渐趋黑暗的天色,更衬出一份明净与清透。
这是绝佳的美景,我很喜欢。
色朗说,那些小水潭在藏语里叫海子,这些山就是海子山。
车子出了点小状况,仪表盘上的一个指示灯,反常地持续亮着。色朗问我们知道怎么回事不,我和楚涵都不懂,于是让他翻出说明书来查。我拿着说明书,就着车内昏暗的灯光翻了一会儿,根本没状态看进去。楚涵把说明书拿过去看,我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我使劲揉揉眼睛,一看,原来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色朗说饿得开不动车了,到这里先吃点饭再走。
餐馆的老板是藏族人,菜单上的菜一眼扫下来,则基本是川味。那种麻辣的味道,多少也能刺激下胃口,多吃点东西,或许能缓解下高反。想想,这样倒也不错。随后,坐在外间大厅的餐桌上,等着饭菜上来,藏式餐馆的风格也没心思去观看。
泽颖的高反状况更明显,摊开双手,十指都变成了紫色。王哥从他的行李中拿出几袋葡萄糖粉,找餐馆老板拿了一个大水钵,用开水冲化后,就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喝葡萄糖水确实能缓解高反,过了一会儿,感觉状态恢复了不少。
吃饭时,想起了通麦大桥垮塌的消息,便低声告诉了旁边坐着的絮絮。絮絮说,他们下午就已经知道了,正愁这一路怎么过去呢。我愣了一下,就没有再说话了。
天空洒满了明亮的星星,离我们很近很近,仿佛伸伸手就能摘下来。继续前往稻城的路,依旧很颠簸,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远近各处的山便如星光下奔涌的野兽。渐渐的,我又在颠簸中睡着了。
再睁开眼,窗外闪出了成排的街灯,在寂静的街道上散发着橘黄色的微光。沿街藏式的小楼房,在灯光下更显出清冷和肃穆。
晚上近十点,稻城县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