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正如我之前所介绍的,这是一道老少皆宜的经典菜品。比起这道菜出自哪个菜系,人们更在意的是谁能将简单的菜谱参透,创作出文字间无法蕴藏的美味。

这道菜就像和我有缘一般,不仅是我比较喜欢的菜品,第一次领悟江枫的厨艺也是借助于它。

想想当时那盘漆黑的排骨状物体,还有那足以令人回想起生命起源的独特味道,现在的我在说起这四个字时,竟然会不自觉地发抖起来。

厨房的空调中吹出一道冷风,更让我打了个哆嗦。


暑假,我们有幸邀请到了「食物的圣人」李鸥学姐。这次叫她来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再协助江枫做出一道像样的料理。

虽然自己承诺了会品尝江枫做出的料理,只不过那之后她却从来没给我送来一件仅供试吃的「实验品」。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只得呆呆的盯着厨房另一边正在忙碌的两人,等待我的是颁奖还是受刑,我心里暂且没有底。

香气并没有伴随着炉灶关火的声音而弥漫在厨房里。

「久等了。」

江枫面不改色地将那盘糖醋排骨端到了我的面前。

「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江枫喂冯易吃吗?」

「我才不要……」

面对李鸥的提议,江枫予以否认。随后,她坐在桌子的对面,一手托着腮帮,有些无趣的看着我。那直勾勾的目光仿佛是在叫我「赶快吃」。我又不是不打算吃,不要这么盯着我。

能有女性愿意为自己做饭是男性的荣幸,尽管那盘菜能否下咽还有待证明。好消息是,不像上次那样难以辨认,这一次的我轻松地得到了「它是糖醋排骨」这个结论。端到面前之后,我似乎捕捉到了些许香味,搭配上尚且过关的色泽,它确实勾起了我的一丝食欲。

仔细一想,在李鸥的指导下,江枫做出的咖喱还是不错的。

我的恐惧慢慢转变为了好奇,用筷子拿起一块排骨送入嘴中。


比起上次突出大海之美的作品,这次的糖醋排骨在甜酸的方面把控十分得当。通过排骨表面稠密而鲜美的汤汁可以判断出,江枫在收汁时对于火候的掌握还是比较出色的。

甜与酸,是可以刺激人类味蕾以诱发食欲的两种味道。不得不说,如果面前还有一碗米饭,我能够毫不犹豫地搭配着这盘糖醋排骨将它一波带走。尽管不如饭店中的味道,但是对于江枫来说,这美味已经大幅度地超出了我的想象。

果然自带厨艺光环的李鸥就是有着这样的神力!

我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大概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神情。

「你的表情就像劫后余生一般。怎么样?」

「很美味。」

「是吗。」

江枫轻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难得地摆出了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

李鸥也拿起一双筷子,品尝了一下。

「嗯……很不错嘛。」

「谢谢。」

江枫不太擅长地表示着感谢。

「我没帮你什么哟,只是帮你切了切肉而已。」

「嘛,虽然这么说没错……」

「嗯?只是切了切肉?」

「上次咖喱是我全程教她没错,不过这次我只是帮忙洗了洗菜什么的,整个烹饪过程其实是江枫一个人办到的。」

我有些讶异的看看面前的排骨,又看了看面前的江枫。

「干嘛啦。」

「不,我是在想,你原来有在练习烹饪的吗。」

「只是闲的没事来厨房试一下罢了,没有为了谁刻意去练。」

「要想抓住对方的心,要先抓住对方的胃——好像有这说法来着吧?」

「没有这回事,他怎么样才不关我事。」

面对李鸥的调侃,江枫不太服气地说道。

「总之,我很喜欢这味道,真想以后也每天都吃到啊。」

「每……每天!?你到底想占多长时间便宜啊!」

闻言,江枫涨红了脸,扭捏地摩擦着并拢在一起的大拇指。

「是指以后要生活在一起……?既然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她一边红着脸说着,时不时还会抬起目光看看我,这样子简直可爱到爆炸。只不过我完全不明白她害羞的点在哪里,虽然字面上是每天都想吃没错,但我其实只是希望接下来她能多做几次糖醋排骨而已,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啊,我只是稍微夸张了一些,不好意思。」

「哎?」

我们以疑问的视线对视着。

「原来如此,只是『夸张』了一些啊。」

她低头看向脚边,语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能听见模糊的音节。

她抬起绯红色的脸颊看着我,似乎想要反问些什么。

可以注意到,她的脸色恢复了以前的冰冷,随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我面前的排骨。

「我还没吃完呢!」

「哼……谁管你啊。拿去给崔绒和图铃尝尝吧。」

她径直推开门离开了,侧脸上还带着些许羞红。

「冯易同学,在某些场合还是要浪漫一点的比较好。」

李鸥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学姐,我干了什么吗?」

「没事,也不能算你错就对了……」

李鸥叹了口气,也打算离开。

「顺便一提,今天晚上天文社有一起看流星雨的活动哦。如果你们都有空的话,就一起来活动室集合吧。」


「只是看个星星而已,就不用带枪了吧?」

「这是以防不时之需。」

镜中的江枫身着黑色的短袖体恤,印在衣服中央的小猫图案,为帅气的漆黑之中增添了几分可爱。下身则是带有紫色花边的纯白短裙与黑色长筒袜的搭配。即使是穿着这一身夏日的清凉打扮,江枫也不愿放下厚重的M1911,依旧将其绑在了左侧大腿处。

江枫对着镜子,稍微梳理了一下马尾上的缎带。从这里看去,隐隐约约地能看见裙子下修长大腿的线条,还有大腿之上M1911的轮廓。后来我才知道,那把M1911是江叔叔留给江枫的宝物,也难怪她为什么对它这么爱不释手。现在想想,假若不是当时那把枪抵在了我的脑门,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这么一看,江叔叔果然很关照我啊。

「你在看什么?」

江枫下意识地压了压裙子。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的大腿。另外,真的有压裙子的必要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裙子下其实是有安全裤的。

「什么时候也给我配把手枪吧。」

「哦?选枪可是很有讲究的。」

一提到这个,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活跃起来。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枪械。

「重量、单量、口径,这些方面都需要有考虑,你想要偏重于哪一方面的?」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

江枫说着,飒爽地一捋马尾。

「考虑好之后就来找我吧。」

她的语气相当可靠,如同军火贩子在新世代的形象。

我只是觉得拿着手枪会很帅,不过现在看来,无论我拿什么,也帅不过面前的这个家伙吧。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总是给人一种帅气凛然的风格。江枫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假如暴露在学校,我一定还会多出一大堆女性情敌。

「江枫。」

「怎么了?」

「把你的帅气分给我一点吧。」

「哈?你在说什么啊。」

「在帅气被我分走之后,说不定江枫会变得更可爱。」

「哎呀,你是说我现在的样子不可爱吗?那可真是抱歉。」

「不是这个意思,当然现在也很可爱……」

「开玩笑的。」

江枫轻轻地踮起脚尖来,凑到我耳边细声说道。

「即使不分给你,你在我心中也足够帅气了。」

平缓的吐息吹的我耳边有点痒,我很想以这个理由,骗她再说一遍。

「抱歉,我没听清。」

「有很多东西,错过以后就没有第二次了。」

江枫把食指竖在嘴唇上,以捉弄的眼光,略显淘气地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走吧,社团里的人应该还在等着我们。」

「嗯,说的是呢。」

她抓住我的右手,拉着我走出了大门。


在这晨曦时分的街道上,我们正牵着彼此的手向前慢慢走着。

景色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换,然而这一直留在心底的温柔,堆积在心中的话语,还有如同斑点闪烁般无形的思念却无从改变——就好像无论何时的江枫,都不会开怀大笑,没有人能改变这点一样。

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恰当,因为现在她笑起来的样子却是越来越常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看着窗外的目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愁绪。是什么改变了她呢?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从愿意为她而走出平凡的生活那一刻起,那个名为冯易的凡人,就在因为她而改变着。

我不会再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不会在面对困难时毫不犹豫地成为逃兵。除此之外还有人教会了我,绝对不能将自己所珍视的事物拱手相让。不仅是对于人类、机器人、战争这样深奥的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现在的我,也许正在向真正的强大前进着。

人的成长成熟需要时间。我曾经幼稚懵懂,曾经一味逃避,可我在这跌跌撞撞中,却如愿收集到了这世上无意窥见的温暖。

终于,我捧着这些温暖,赠予给了那个恰好的人。




MapleIri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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