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

郑杺听着耳旁呼啸而过的地铁残留的风声,脑子里乱哄哄的。

“你以为你真是老爷子二十几年不曾找回的亲生女儿?”

“一个野丫头还想山鸡变凤凰,真是可笑”

“你不过是我们家的免费血库罢了”

“要不是因为你的血能救我,谁稀罕叫你姐姐”

我以为……我有亲人了。我给婷儿输血,捐骨髓不是因为你们的口中说的变凤凰……我是真心想要救她的。

郑杺想要辩解点什么,却发现竟然开不了口。是呀!就算开口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些天朝夕相伴,所谓的“家人”各个薄情寡义,一看婷儿渐渐康复,就连表面亲近也不屑于做了。还有,那个孩子……每次自己去输血时,都会奶声奶气地问自己疼不疼。

如今我竟是连她的姐姐也不配当了。

呵,真是可笑。

原来这么多天的自己就是个笑话。

出了地铁口,郑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脚步轻浮,目光的焦距渐渐涣散,像是弄丢了小时候心爱的洋娃娃,曾拥有的东西一下子被抽空,兜兜转转,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年,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都没有求过人,她现在突然好想去求那个身居高位的郑总,求他放过自己。她不想要什么继承权,她只想要自由。

“我女儿正在观察期。”

她去质问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得到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句话。

我的自由被钱买走了呢。哦,还有我的尊严。

努力将脑子掏空,郑杺强迫自己不去想。抬眼看了四周。意外地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嘈杂的汽笛声,空旷的冷清的不像是那个发展迅速的北京。看着前方最近的标牌,好像是昌平附近的沙河高教区。走很久才能看见孤零零的几座高楼,被铁栅栏圈起来。

再一望,不远处竟然有个别墅区,黄砖红瓦,灰突突的墙,檐下还安着几盏昏黄的灯。定睛一看,匾上三个大字“玫瑰园”……

怎么如此耳熟,玫瑰……玫瑰园!这不是郭老师家嘛……怎么走着走着走到这里来了。

嗯……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陶老师……

郑杺也是瞎了心了。陶老师又不和郭老师住在一起,玫瑰园还是偶遇二爷和少爷的几率大。

郑杺低头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该回公寓了,再晚郑总就要催了。超过时间,又要被各种找茬。毕竟这么好的血库,茫茫人海,可是难找呢。

九月,虽说刚步入秋天,可晚上还真是有点凉。不紧不慢的风还总爱往领子里钻,郑杺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又裹紧了大衣。突然前方一个刺眼的灯光直射过来,还伴有难听刺耳的刹车声……郑杺用手遮住光源传来的方向,眯眼仔细看了看,天呐。有个小孩在路中间,一脸惊慌。郑杺喊了句小心,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一把推开,自己却被车撞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

真他娘的疼,不过要是这时候死了,郑总会不会气的骂街呢。讽刺的扯了扯嘴角,随后就没了意识,恍惚间竟然听见了陶阳的声音“快!叫救护车!”这应该是幻觉。

这……这是哪里?

郑杺发觉手上有些许的刺痛感,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嗓子有些许的灼热感,一下子竟然发不出声。又费劲的将头扭向右边,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看了一圈,黑白格禁欲风格的壁纸,还有一两个质朴的家具,她断定这不是病房。没等再细看,门“吱呀”的一声,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莫名的熟悉。难道是郑家的人?和那人望进来的视线一下子对上,

“你醒了?”

陶阳!

那人清冷的嗓音和郑杺的心声同时响起。郑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是……做梦吧……怎么可能那般凑巧。这,这一定是梦。想罢,又重新闭上了双眼,试图再一次“醒来”,再次睁眼还是那人,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调整了下忐忑的心情,郑杺鼓起勇气。艰难地说了句“水……喝水”。陶阳“啊”了一声,拿起床前的水杯,轻柔的帮郑杺调整床的高度,清了清嗓子“您昏迷了将近一周,联系不到您的家人,住不了病房,手术后只能让您住在家里,不好意思……”陶阳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将吸管插进了水杯里,“那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太谢谢了……”

郑杺咬着吸管,回应不了他,只是贪婪地看着他,这个人……连不好意思都这么有魅力。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一面缓慢地吸水,一面用眼睛仔细地描绘着这个男人的眉眼。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极具风情,眉尾稍稍向上,浓密而显英气。眼袋略微发青,可能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吧,想到这,郑杺心里就止不住的歉意。再往下看,挺拔的鼻子,还有嘴唇,上薄下厚,唇珠小了点,但是抿起来的时候却出奇的好看,他还戴着金色的方框眼镜,禁欲的不像话,虽说是老干部的气质,但是郑杺却能感受到此时此刻陶阳散发出来的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竟是不敢再往下看了。脸颊发烫,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垂着眼睛向下,……睡……睡衣,再看着不远处的钟表,5:21,凌晨五点!我……我在陶老师的家里???

不容郑杺细想,只见面前的人咬了咬牙,正视她的脸,朱唇轻启“郑小姐……我……本来想过几天说的,可是这一周了……没能联系到您的家人,没有办法在医院做复健,再耽误几天我怕您的腿……”腿?腿坏了???

郑杺大脑此时一片空白。

陶阳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郑杺用力抬起沉重的胳膊,拿开吸管,推了推眼前的人,试图离开床的束缚。可是双腿就好像灌了铅一般,任凭郑杺怎么用力也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郑杺带着哭腔“怎么……怎么会这样呢?”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陶阳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她,“别!”。

郑杺本就昏迷了一周,又不曾进食,用力过度,头晕目眩,只得重新躺回床上,紧闭双眼,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眼角流下了十年来不曾落下的泪。

郑杺当年饿得腹痛难忍的时候没哭,被别人骂作野种的时候没哭,刚进郑家面对那些明枪暗箭的时候没哭,知道真相时心里像被万蚁啃噬的时候也没哭。

这是老天要我认清现实嘛……

现在……真的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家徒四壁。

我这么努力的生活原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让老天告诉我“你不行。”

哦。

知道了。

“出去”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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