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沉闷的响起,妈妈推着一辆泥迹斑斑的电车回来,骑的时间久了,电车的前挡板像被咬下来一大块,篮筐下面的灯有气无力的半悬在空中。
“他在十字街口就要下车,不让我把他送到学校,说有哪个家长不是开车送孩子去学校,嫌我不让你爸开车送,说丢人。”妈妈大嗓门的在院子里说着,因为情绪激动脸变得潮红。
我坐在院子里面,往大盆里倒水的手抖了一下。丢人这个词突然出现在脑子里面,忽然想到曾经的自己。
上高中的时候,每次考完试都要开家长会,而家长会总是在上完课的六点多钟。我家离学校很远,当时家里并没有汽车,公交车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来开家长会就很大可能赶不上回家的末班车。因此爸妈很少来学校,一开始会和班主任请假说家长来不了,后来索性在其他同学忙着接待家长的时候直接拎包走人。
而有一次比较大型的考试结束,爸爸说要来参加家长会,当时真的很开心。在下课后逆着校门口家长的人流跑到公交车站,迫不及待的往远处不停张望。终于看到相应的公交车,找到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会是比较正式的装扮,可是灰头土脸的一身打扮让我有点失望。
“本来说早点来的,可是临时有点工作,时间太赶了,什么都没有收拾,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没有迟到吧,你快带我过去吧。”爸爸催促着,可是我却觉得脚步有些沉重,与路上经过的穿着光鲜亮丽的家长相比,我们完完全全像一对丑小鸭。
年少的虚荣心总是在不恰当的地方疯长,脚步不自觉的比我爸快上半拍,装作催促他担心迟到,其实更多的是想和他有点距离。
弯弯拐拐找到我在的教室,门口的同学很热情的询问“这是你家长吗?”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下方,草草地说着“是啊”。急匆匆的把我爸交给同学去带到我的座位,然后转头就走,带我爸走了一路,可是却几乎没有说几句话。
回到宿舍过了很久,我爸打来电话:“我就走了啊,已经快到车站了,你不用出来了,在学校好好学习,有事给我们打电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一种强烈的后悔感在心里翻腾,握着手机躺在床上,想拨通刚刚打来的电话,可是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蒙上被子,想想刚刚自己的样子绝对丑陋的无以复加。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的一次家庭聚餐,从爸爸和叔叔他们喝酒的饭桌经过,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却恰巧听到爸爸感叹了一声“闺女长大了,都觉得他爸丢人了”,当时羞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
原来我的一言一行他都懂其中的意思,可还是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所有的委屈都浓缩成一句“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打电话”。当时我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无论以后爸妈怎样打扮,穿的再土,衣服再脏我都不会再把他们丢在身后。
之后我爸又去参加了一次家长会,趁着结束的比较早的机会,我带他逛遍了整个学校,从教学楼到食堂,从西门到北门,把我每天生活的地方都讲给他听。重要的不是那些建筑物,而是我心甘情愿挽着他的胳膊,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一直走。
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资格把丢人放在嘴边,爸妈给了我们羽翼不仅仅是用来高飞,更是可以庇护他们,所以玻璃心同样试用在他们身上,不经意的打碎也会扎出血来。
等弟弟回来,我想和他聊聊,气急败坏无关痛痒的抱怨一句,可能会让他们伤心很久。
长大的过程是需要磨牙,可是如果磨的地方不对,血肉淋漓的不仅仅身体。
他在长大,这些道理,他也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