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日复一日,互相追逐。乍暖还寒的黄昏,初融的水面上,浮冰在独钓,以光为饵,以风为线,如时间横卧在空间,为万物画上十字。
黑暗被推到某个角落,浮冰饮醉夕阳,褪下了零度冰蓝的外套。似海洋千年一叹里点缀的锦句,憩于一朵花;似一尾鱼,载着冬留下来的梦,在沉睡中苏醒。
这是浮冰与春潮的絮语,也是生活的呓语。根塔斯.古丁斯在《断章》里写道:“春天来了,香气迷人。你的手在桌上跳舞,一个早被忘掉的浮冰的舞姿——你眼睛有盐,我说。——我在海边住过,你好像这样回答。”
光是透明的橙,海水是透明的蓝,眼角的盐粒是透明的,燃着的浮冰是透明的,舞姿是透明的……透明得似乎比整个世界的份量还重。
浮生却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这些无生命的东西,似乎比人本身还懂得生活,能忧能喜,有意有情。然而,人们不总是有心思去翻译这些“宇宙的言语”,即使明白它们诉说着宇宙。
不信人间尽无趣。因为人们的眼睛还有盐。眼睛有盐,因心有情,未凝结;更因人有思想,正如水中有鱼,花有花香。
“像生活于深海中的鱼族,若不自燃,便只有漆黑一片。”病重的明石海人曾写下这样充满暗丽之色的和歌。谁又不曾苦于“此时,此地,此身”?一个人与外界的抗争,到最后,要比的也许就是——内心思想的黑暗,与外面的黑暗,哪个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