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黄沙幕布下的权力荒诞剧与蝼蚁生存史诗

《黄沙漫天》:黄沙幕布下的权力荒诞剧与蝼蚁生存史诗

> 漫天风沙中,假委任状成了最真的权力通行证。

一座孤城,两个骗子,三方势力,漫天黄沙。《黄沙漫天》这部2025年上映的国产黑色喜剧,以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撕开了历史的神圣外衣,让观众在笑声中触摸到权力运作的荒诞肌理。在抗战题材日益模式化的当下,导演伊力奇与小沈阳联手打造的这部“心眼子喜剧”,凭借其独特的叙事野心和美学实验,在豆瓣收获6.0分的同时,也引发了关于历史书写、权力本质与人性真实的深刻思考。

1 荒诞舞台上的权力祛魅与人性实验室

电影开篇即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身份骗局:江湖骗子贾毅征(小沈阳饰)手持伪造的委任状,身着假制服,大摇大摆闯入潼关军营。一张纸片构建的权威符号,竟让贪腐司令胡锭邦(刘桦饰)毕恭毕敬奉上军饷金条与豪车。更荒诞的是,当贾毅征逃亡至铜关县,道貌岸然的县长谢千里(周大勇饰)非但未识破其身份,反而热情拥抱这场骗局,将其奉为“真特派员”。

黑色幽默成为解构权力的手术刀:

- 摇床诈饷:贾毅征在旅馆通过剧烈摇床制造“宠幸名角”假象,成功让谢千里将五万军饷加码至十万 

- 腌菜坛充作生化武器:算盘珠子被震天响动伪装成密码机,普通腌菜坛子竟被包装成致命生化武器 

- “兵荒马乱,骗子成香饽饽”:贾毅征的自嘲台词直指乱世中权力秩序的虚妄本质 

当官僚系统主动拥抱骗局时,真假之辨已失去意义——所有人都在共谋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谢千里的谄媚与算计,胡锭邦的贪婪与伪善,共同揭露出权力运作的核心机制:权威的合法性依附于符号而非实质,秩序的庄严性建立在集体心照不宣的表演之上。

2 反英雄的觉醒轨迹与存在悖论

小沈阳饰演的贾毅征彻底颠覆了传统抗战片中的“高大全”英雄模板。这个角色始终被最原始的生存本能驱动: 

- 前半程的“八百个心眼子”:他以江湖骗术周旋于各方势力间,用《资本论》的“剩余价值”理论忽悠军阀,将欺诈升华为乱世生存艺术 

- 转折点的血色觉醒:爱人小翠(林乐炫饰)被日军枪杀后,他在废墟中嘶吼出“去延安,有希望”——这句台词的突兀感恰恰撕开英雄主义叙事的虚伪面纱 

- 英雄光环的彻底消解:影片结尾的庆功宴上,众人欢呼胜利时,贾毅征独饮一杯无人共酌的苦酒,身影落寞如荒漠孤树

他的转变轨迹揭示出存在主义式的生存悖论: 

> “乱世中的选择,不过是蝼蚁在沙暴中偶然抓住的稻草”。 

投身革命并非出于崇高的道德觉醒,而是生存幻灭后的本能反抗。当小翠的血浸透黄沙,任何关于英雄的神话都被解构殆尽——活着的蝼蚁被迫成为战士,只因退路已被死亡封死。这种反英雄的塑造,让历史洪流中的个体挣扎显露出刺目的真实感。

3 历史沙漏中的蝼蚁:在宏大叙事与生存本能之间

影片通过精妙的空间叙事凸显个体在历史中的渺小。张家口清河影视基地的漫天黄沙不仅是故事背景,更成为历史暴力的视觉隐喻:

- 广角镜头下人物蜷缩于天地间的微渺身影 

- 沙尘暴的每次席卷都成为命运转折的推手:谢千里的暗杀借风沙掩护启动,日军暴行在昏黄滤镜下更显狰狞 

- 百姓抢馍馍的场景与现代社会的“抢菜潮”“抢口罩潮”形成跨时空映照 

人性在极端环境中的暧昧性被多层次呈现: 

- 胡锭邦训练士兵抽打沙袋“保持人性”,转瞬却对百姓开枪; 

- 抢粮时给寡妇留米,杀人后诵经赎罪——善恶界限在生存压力下彻底模糊

- 一场赌命戏中,他与贾毅征的沙漏对决紧张至极时,竟因谁先眨眼笑作一团,生死在权力游戏中沦为荒诞玩笑 

当日军高喊“东亚共荣”的宏大口号,而贾毅征以江湖黑话讨价还价时,影片完成对历史话语的终极祛魅:所谓正义与邪恶的史诗叙事,不过是各方用不同方言书写的生存剧本。

4 黄沙意象:绝望土壤中挣扎的希望根系

风沙在影片中被赋予多重象征意义: 

- 历史暴力的实体化:狂风卷起的沙尘如乱世中真伪难辨的混沌局势,人物在沙暴中挣扎前行的身影成为民族命运的缩影 

- 权力更替的隐喻:沙丘随风变形却永恒存在,暗示权力结构在历史中的自我复制与延续 

- 记忆的载体:结尾小翠坟头的黄沙与招魂幡在风中纠缠,指向被官方叙事掩埋的个体创伤 

影片的色彩哲学强化了存在困境的表达: 

- 全片采用土黄色主调与高对比光影,渲染压抑的乱世氛围 

- 胡锭邦抢粮留米、杀人诵经的矛盾,恰似沙尘中明暗交织的光影 

- 树苗与招魂幡的同框镜头,构成绝望与希望并存的终极寓言:在权力的荒漠中,生命如沙粒般飘散,却仍挣扎着扎下根须 

最震撼的隐喻出现在结局:一株新栽的树苗与小翠坟头的招魂幡在沙丘上并立。这双重意象指向历史书写的永恒悖论——招魂幡召唤逝去的记忆,而树苗预示被劫掠后仍倔强生长的希望。当贾毅征在庆功宴上独饮苦酒时,观众终于懂得:英雄的勋章终是血色浸染,救赎之路永伴失去之痛。

5 喜剧糖衣包裹的历史解药:类型融合的现实启示

《黄沙漫天》的类型混融实验极具开创性。导演伊力奇巧妙嫁接: 

- 《让子弹飞》的权谋荒诞 

- 《亮剑》的热血悲情 

形成独特的 “战争游戏化”叙事: 

- 电子游戏配乐与轰炸镜头的拼贴 

- 三方势力争吵时突然转为默片的戏谑处理 

- 枪战场面转化为鞭炮声效——以笑声消解战争神圣性,反而更深触及其残酷本质

影片对现实的启示如匕首般锋利: 

- “贾特派员综合征”:当官僚系统只认符号不辨真人,骗子反成“最合格官员”——直指当代形式主义痼疾 

- 权力符号的通货膨胀:假委任状畅通无阻的剧情,暗喻现代社会中对头衔、证书的盲目崇拜 

- 历史书写的警示:当谢千里们主动篡改档案掩盖真相,提醒我们“历史若非真实记录,必成精心编织的骗局” 

影片中最具现实锋芒的设定,恰是百姓对真假特派员身份的心照不宣。当民众看透骗局却配合演出,只为换取一线生机时,集体沉默成为对权力最尖锐的讽刺——这幕荒诞剧在每段历史、每个社会中反复上演,只是演员不断更换戏服。

> 庆功宴散去,黄沙依旧。贾毅征独饮的那杯苦酒,映照出所有英雄神话的底色——不过是一个幸存者在祭奠自己的死亡。

《黄沙漫天》远非一部简单的闹剧。当风沙渐息,观众在笑声废墟中触摸到的,是历史永恒的悖论:所谓真相不过是幸存者讲述的故事,而真正的勇气,诞生于认清荒诞后仍选择扎根沙海的倔强。那株在片尾风沙中颤动的树苗,正是伊力奇种下的希望隐喻——在黄沙漫天的时代,每个卑微生命都在以扭曲姿态书写自己的史诗。

影片留下的终极叩问随黄沙飘进现实:当权力符号的沙尘暴再度席卷,我们能否如贾毅征般,在表演的废墟中拾起属于“人”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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