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之后,柳梦梅思索再三,自己宛若失水蛟龙,虽兔毫笔枯,到底一事无成,反成惊弓之鸟。我柳梦梅在广州学里,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秀才,而今藏身荒圃,寄口髯奴。思之,惶愧不已。韩友提议干谒,寻觅活计,似乎可行。
当下去找了老园公。老园公乃是郭橐驼的后代,无什长技,靠着家传的园艺,抚养秀才,以谋生活。今日卖果子回来,听说秀才有找,忙完手中活计,见了秀才,看他读书辛苦,不禁又心疼一番,“秀才读书辛苦。”
“园公,想找你商量一事,我读书已过了廿岁,并无发迹之期,思想起来,前路多长,又怎能郁郁居此。往日搬柴运水,多有劳累,园中果树,都给了你。”
“秀才怎说此言,橐驼世代种植,无什长技,只能种植果实,与秀才相依为命,不论何时,自当鞠躬尽瘁。只是,秀才,你贴了我果园,你哪里去?怎的生活?”
“坐食三餐,不如空走一棍。”
“一棍?”
“混名打秋风哩。”
园公一听慌了,“秀才,你费工夫撞府冲州,不如依着本分登科及第。”
“你说打秋风不好?你可知‘茂陵刘郎秋风客’,到头来做了皇帝。”
“秀才,你不要攀今吊古的,你待去谁家打秋风去?别到头来白费心机。”
“园公,我干谒的心思正浓,园公你千万别阻拦我。”
“那我给你整理些衣服去。”
“秀才,待你衣锦还乡,我还来见你。”
此时,钦差大臣苗舜宾三年任满,正在例行往事在香山岙多宝寺按例祭赛多宝菩萨。此时祭赛已始,看那陈设宝贝众多,精荧日月,多宝寺真是名不虚传。
柳梦梅别了橐驼,听从韩子才的建议来到了这里,此日恰逢祭宝之时,便托词进见,希望能得钦差赏识,得其援助。在众守卫中辨别一番,找了最有权势的那人说道:“烦请大哥通报一声,广州府学生员柳梦梅,来求看宝。”
自从公告各处将举办此赛时便时时有人来求看宝,若一一答应了,便增加了不少难题。看柳梦梅是个秀才,按道理一般人士是不许观看,可秀才虽无功名在身,可到底有些地位,况且当朝重视人才,还是通传一声吧。
见了苗舜宾,柳梦梅做了见面之礼,却不说其他的,反而对这这满屋华宝说了一句“南海开珠殿”却不再说话了,苗舜宾见他如此,一时好奇之心大起,且看他要做什么,略一思索,接了一句“西方掩玉门”,柳梦梅心中一喜,有效果,当即回道“剖怀俟知己”,苗舜宾听了,原来这个心思,不禁好笑,看他来的有趣,接的爽利,想来是有几分才气,不如给他个机会“照乘接贤人,敢问秀才何以至此?”
“小生贫苦无聊,闻得大人在此赛宝,愿求一观,以开怀抱。”
苗舜宾笑道:“既逢贤士珍宝,何妨一观?”
看着满屋华宝,柳梦梅心中感慨,愿有一天,自己也它们,大放异彩。略扫一番,却不识其中几种,当即诚恳的问道:“明珠美玉,小生见而知之,只是其间数种,不知何名,烦请大人一一指教。”
“这是星汉神沙、煮海金丹、铁树花、猫眼、母碌、靺鞨、温凉玉斝、吸月蟾蜍、阳燧、冰盘……”
观完,柳梦梅感叹道:“小生不游大方之门,哪里能看到如此奇宝。只是,小生有一事好奇,这宝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
“有远三万里的,至少也有一万多程。”
“这般远,可是飞来的。”
“哪有飞走而至之理,只因朝廷重价购求,四方之人自然来献。”
柳梦梅听了,心中叹气一声,却笑道:“大人,宝物蠢而无知,三万里外,尚然无足而至,生员柳梦梅,满胸奇异,到长安三千里之近,倒无人购取,有脚不能飞了。”
“哈哈,重价高悬,市舶奸诈,有宝不至,谁知不是这宝欠真呢?”
“老大人有所不知,便是真了,可是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只能虚舟飘瓦了。”
“依秀才说,何为真宝了?”
“不瞒先生,小生倒是个真正献世宝。我若载宝而朝,世上应无价了。”
“哈哈,只怕朝堂之上,这样的献世宝也多呢。”
“不妨不妨,献宝但求龙宫一笑,斗宝临潼也塞得。”
看他如是,苗舜宾倒也有趣,当即说道:“如是,便好献于圣天子了。”
“只是大人,寒儒薄相,要伺候官府,尚不能够,怎么见到圣天子呢?”
“你不知,圣天子好见。”
“只是三千里路资难处。”
“一发不难,古人黄金赠壮士,我将衙门常例银两,助君远行。”
“果尔,小生多谢大人相助之恩。小生并无父母妻子之累,就此拜辞,上京赴考去。”
苗舜宾当即让左右去了礼贴、钱物,准备了酒菜,给柳梦梅饯行。
拜别钦差苗舜宾之后,柳梦梅携带者钱资衣物上京去了,一路跌跌撞撞,多有坎坷。这才有了病在旅馆,陈最良相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