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三年前，他问师傅：“如何得道？”。
“专心念佛珠，渐修！”
三年后，他再问师傅：“渐修已久，未能得道，该如何？”
“云游四方去，顿悟！”
（二）初见
云游三年后。
走在归来的路上，他念着佛珠，再翻过这最后一座莽莽大山，就回到久别的寺庙了。
整整一天，除了喝水、念佛珠、爬山，没有其他的修行。一直饿着。
终于，爬上了苍莽大山的山头，有一座亭子。
现在长长吐口气，坐下来，准备吃一顿很晚的午餐。
佛珠放在一旁。仅有的两个烙饼，吃了一个——像是幻觉，看着手里剩下的一个觉得更加真实。他想：一定是我吞咽得太快了，剩下的一个得细嚼慢咽……
“和尚！”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他知道是幻觉，不用理会，因为自己的确是饿得快晕了。
咚的一声，他转身，看到了五彩的衣裳，一个女子倒在他身后。
他本能地抓起佛珠……揉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
“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没有回音。
他转动佛珠，紧诵经文。
他很快明白，念经不能让女子苏醒过来。
他放下佛珠，托起女子的头——想，她也是饿晕了吧。
左手把烙饼送到女子的嘴边，女子没有反应。
他放下烙饼，拿过水壶，往女子的口中灌了些水——女子迷迷糊糊地吞咽着。
他再将烙饼揉碎，和着水喂女子，女子依然迷迷糊糊地吞咽。
他反复呼唤：“姑娘，醒醒！”女子没有回音。
他的心跳很快，紧张，害怕，又似乎是一种狂喜——他感到这位陌生女子的距离，比一直信奉的佛主都还要近。
他没有任何违戒的想法，烙饼喂完了，水也喝光了。他守着女子，念佛珠，希望她能清醒过来……
太阳逐渐西下，快要落山，女子依然昏迷。
他收起佛珠，背着女子下山，背回了寺庙。
（三）烦恼
师傅说：“胜造七级浮屠！”
“那我得道了吗？”他赶紧追问。
师傅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地笑笑，不语。
师傅医术高明，指导他为女子望闻问切，针灸，服药，食补……
女子很快康复，言行越来越鲜活。
“和尚，感谢你救了我！”女子说。
听闻她的声音，他紧念佛珠，想摇摇头，头未动。
“和尚，你念佛珠的样子真好看！”女子说。
听闻她的声音，他紧念佛珠，诵经的声音更大了。他心里说:“过奖！”却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日子，他如常早起洒扫寺院，地上却干净得不需要打扫。
“怎么样，我扫得干净吧，和尚——你说？”女子问。
他依然紧念佛珠。心里想说:“真干净，愿佛主保佑你！”依然没说出口。
“和尚，你念的什么经？”
“和尚，你念佛珠的时候想什么？”
“和尚，不念佛珠的时候又想什么？”
“和尚，你有没有烦恼？”
“和尚，念经有什么用？”
“和尚，你为什么总是念佛珠？”
“和尚，心乱了该念什么经？”
“……”
女子无穷的问话，整整萦绕了他三个月。
他回答不了她的无穷问题，只避开她的目光念佛珠。她已经是他的烦恼。
他白天念佛珠，晚上念佛珠。只觉得白天短，因为白天看得见烦恼；他觉得夜漫长，因为夜晚烦恼看不见。看不见的烦恼更烦恼。
三个月了，已经习惯了那个鲜活的烦恼。
突然，烦恼不来了。
师傅说，女子走了。他依然念佛珠，只是念得慢些。
烦恼，依然挥之不去。这白天，也变得漫长了。
整整一个月后。
一天清晨。他清扫秋日的落叶，突然扫到一片五彩的云霞。
抬头，女子站在在他面前，五彩的衣裳，朝霞般的笑容。
他赶紧低头，念佛珠。
“和尚，我要嫁人了！”女子说得激动。
他手一颤，力道不由心智控制，佛珠从他手中滑落，散落成了一颗，一颗，一颗……
他傻住了，忘了捡地上的佛珠。
“我是说，我想嫁人了……”女子低着头，声音说得很小，很小。
他听懂了，五雷轰顶一般，四面八方都是风涛声。
（四）结语
他对师傅说：“弟子六根不净，无缘得道。弟子打算随烦恼而去！”
师傅问：“只存善念，不索回报，舍去贪念，见本心，这就是得道——你可懂得？”
他回答：“弟子无缘参透佛门道理，如果换作理解姻缘，当是——万般不计较，只有欣赏、珍惜。”
师傅笑了：“阿弥陀佛，得道不只在佛门，修行也在人间。姑娘，你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吗？”
女子回答：“不是。我懂他的心思。”
师傅最后唱道：“善哉善哉，惜缘是好，自在为妙！”
烦恼，不再是烦恼。
2017.0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