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里的记忆

对家的记忆总是太深太深,闭上眼,也能清晰的记起曾经的哪些美好。就算岁月再久,这种刻骨的东西,怎么也抹不去,忘不掉。

对家的记忆,当然少不了最有印迹的老宅。对老宅的记忆,便也成了对家的记忆的最重要的记忆。

老宅,就是一个有故事、有传承、有厚重的老人。无论芳华与否,都一直以其独特的方式,讲述着每个家庭丰富而内涵的家庭史事。不管如何变迁,总也少不了那种默默的等待和无限的期盼。越久越有承载,越旧越让人回味。走得远,思更切,梦还多,这就是老宅的魅力。

很多时候,老宅确实有些孤苦伶仃。多年以来,更多人为了生活,抑或求到新的更好的生活,离开了老宅,从此便有了更加美好的未来。老宅随着人的离开或离去,便也逐渐的空了起来。再也不像以前,老宅还是会有人归来居住。现今,即便有人回来居住,也绝对不会再住进老宅,可能重新修缮或重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宅,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象征意义的东西了。

曾经的老宅,大都有些年份,也有些历史的痕迹。家乡的老宅,大多以青砖或红石木瓦房,少不了那种古旧的格式,三拼、四拼居多。

记忆里,老宅可真是上辈子人一砖一瓦积起来的。小时候,村里很穷,住瓦房的人家少之又少,绝对称得上是上户人家。绝大多数人家住的是茅草房,光线极差,也没有什么房间与大堂的区分。更让人担心的是风险极大,随时都可能发生火灾。每年这样的火灾不是没有发生,只是现在想到那场景心都有些怕。

从田地里一点点刨,一点点的挖,一点点的种,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家里才得以有了瓦房。通透、明亮,至少房是房,堂是堂,明明白白。

瓦房是家庭与家庭的区别,还是农村生活的一种象征。住茅草房,男的连媳妇都好难找到。有了瓦房,媒人还都愿意找上门来,走到那都有个好说法,小伙子家有瓦房,就算生活不怎么的,还被媒婆说得油头油脑的。

瓦房里住了二十来年,也就与瓦房生生不息的共处了二十来年。风吹日晒、雨打雷动、洪水浸泡等自然天象或灾害危险,瓦房都曾见证并亲历过。每次危险的经历,瓦房有些损伤,事后必得修缮,但不管怎么样,瓦房还总能挺过来。

瓦房夏天倒是凉点,可冬天却特别的冷。四处透风,倒也不用考虑通风问题,只是冷空气吹来,实在不知道往那钻才好。生活在什么环境下,人,都可以适应,这点确实不假。

不住老宅已经也有很多年份。毕竟那些年,家乡受灾害天影响太大,多半人都被弄得有些担惊受怕。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越来越多的人便到离村外建房,为的就是尽可能躲开洪灾带来的危害。

不住老宅,但老宅那些年一直还在。只是因为生活原因,离家越来越远,远到很久才可以回去看看老宅。由于没人住好些年,也根本就没人去维修。老宅像家中的老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站在圩堤上看,似乎是祖辈、父辈们坐在进门的石墩上等后生回家。好多次,远远看着老宅,心中不免生起几份伤心。

无论多么凝重的心,走在老宅前,难免更多几份敬重。老宅孕育了晚辈,更造就了一个家族的繁盛、延续。虽没有很多值得荣耀的祖业,没有权位的炫贵,但同样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往事。

每次回望老宅,一定会在房前屋后转了又转。走到其中,每个细小的环节,每次最不能忘怀的记忆,都会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回到老宅,全身又像是换了一次新鲜血液,那些世俗的东西突然会变得那么没有力量。

老宅,慢慢就变成心中的一种寄托,变成漂泊的力量源泉。因为,在老宅里有太多祖上的功德,有太多传承的感悟,有太多积淀的获得,有太多欢声笑语,有太多最幸福的生活。

老宅,当父辈们还在的时候,就是家的最初的存在,也是家乡最响当的去处。当父辈们全部离去后,这就是故乡最铁的证据。即便家乡成了故乡,但依旧还是因为老宅在,心便在。

前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刮来,刮得有些不知其意,老宅一下便消失得只有残檐碎瓦。甚是伤情,也甚是伤心。好端端的祖宅,没招谁没惹谁,被人说成是危房。村里大部分老宅都被划定危房,一日内不分青红皂白的推倒。剩下的残局就这样残忍的留在原地,留给老宅的子孙后代,留给没有权贵、没有铜臭、没有名份的普通人。

老宅再也没法站在原地等后生。推倒后,哪些不知名的杂草便开始肆无忌惮的丛生。满院杂草、乱竹、野树,高高错错,像尖刀、枪刺,时时刺痛久违的心。

再也找不到老宅的情怀,再也找不出老宅的威严。透过盛长的杂草,细细听来,微风摇曳中,似乎听到老宅叹息的声音,又似乎在指责。望着老宅上的杂草,越来越重的羞愧的心,沉重的脚有些不愿挪开。老宅,只能成为那个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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