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羽毛,是纯白的无辜的鸟儿的衣裳,一种自由的意象。羽毛可以随翅膀扇动着朝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飞去。甚至只需要一点点风,就足够将它带离原先的位置。对于羽毛,我是需要细想它存在的意义的。世界上仅此一个我,我眼前也仅此一片羽毛。我不去思索其余的羽毛,所谓一叶障目,便是如此。
一只鸟落下的一片羽毛。它轻轻如同孩子一样揉进我的发丝静静地躺着。我一路上走的极快,一般行人的脚步比不上我,好在那一天风并不大,于是我回到家才发现它的存在。我蜗居在沙发里,柔软的毯子包裹着我的躯体,羽毛被我捏在手间翻来覆去,我的手指变换着揉捏它,生怕它在我手里损坏。看着它,心里面就像蜜一样泛起丝丝的甜,对面墙上有一面镜子,我能从里面瞧见闪亮如星的眼睛。我幼稚的将它放在枕头下,一本书放在枕头上压着,那是平常和缓的日子里可贵的想象,我们可以去远方狩猎,走到天上翱翔,最终回到床榻上合上眼数月亮。
第二天,我在上班路上心里仍然惦念着那片羽毛。马路上汽车太多了,我在轰鸣的喇叭中寻找着电话,摸着手机拿出来,竟然幻想要去家里一通电话,问问羽毛小姐在我家住的惬意否。屏幕上显示时间早晨七点半,我惊呼一声,眼瞅着红灯结束绿灯亮起,干净走了。
风剐蹭着我的躯体,似乎要把我切成一片一片,仅此一阵风,就把我打的七零八落。车把手晃晃悠悠,车身像条鱼在路面上游来游去,我害怕极了。旁边是一辆卡车,那么高那么大,车轮巨大的飞起就能把我弹飞。后面有两个女人娇滴滴的调笑声,甜腻的玫瑰香水味席卷而来。滴滴几声,她们横我一眼催我快走,我赶忙走了。这个时间,正是早高峰,路边的包子摊一屉屉包子新鲜出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路边卖馒头的中年妇女玩着手机。连菜市也开了,大娘大妈闹闹热热的讲价,白生生的萝卜在她们手心里翻来覆去,她们的手指着萝卜上的缺口朝着摊主眯起眼,嘴巴里 吞吞吐吐几个字,摊主摆摆手。
风越来越大了,我幻想着所有人抱着大树被吹走的场面。一个大喇叭嘟嘟嘟响起,登时,大家都安静下来,斑马线后头的汽车安安分分停下,一双又一双的眼珠子瞪着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嘿!让让!”众人识趣的让开了。两个人钉子一般拿着本子记录,圆珠笔在纸上吱吱嘎的响,不久,一张罚单工工整整贴在路边一辆车上。
在这期间,一只鸟飞过,它栖息在枝丫间,鸟喙埋进羽毛间,当它抬起头,尤其是看见一只雌鸟的时候,就会叽叽喳喳鸣唱起来。它飞速掠过人群,一片羽毛落下,落在马路中间积水里。一瞬间,羽毛被污泥打湿了,我才想到,不是每一只鸟儿的羽毛都会如愿落进温暖的草丛或是好心人手里,有的本来月白的羽毛脊也会折断,被人践踏,踩踏中失去了原先的美丽。
我打开门,窗边月光如洗,宣泄一般照在我身上,连月光落进屋子里也不甚明亮了。月光白的羽毛脊还有干净纯洁的羽毛羽,一时间穿过耳朵扎进脑子里,它扎过的地方带起一汪汪池水,闪闪发亮的泪湖便成为了它安睡的地方。我喜欢自由,喜欢诗意,喜欢我的生活——更喜欢的是羽毛。千百年来,羽毛代表了多少仙姿,代表多少奇闻逸事——羽毛,一阵风惊呼起来,哇啦哇啦,羽毛游荡在风中自岿然不动,它兀自飘零,穿过人海,穿过都市,抵达空灵的境界。我想,即便它落入污泥,仅仅是被折断脊骨,它就不是羽毛了吗?
这个世界于不完美中完美,于悲惨中快乐,于大雨滂沱中阳光明媚。我想,一只鸟飞走,留下的羽毛不管干净与否,是否真的抵达自由的彼岸,都是来自完美的寄托,来自人内心深处最激烈的呐喊。
于是,我回到房间,拿走书籍,掀开枕头,我对着灯光拿起羽毛,光影透过羽毛间的缝隙打在我的脸上。其实,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破烂不堪,我对它的爱抚更是让它疲惫不堪,我重新梳理了它的毛羽,然后拿着它走到窗前,云已经渐渐低垂了,月亮也不见了影子。
突然间,我放飞了羽毛。就在她即将落地的瞬间,它顺风而起,渐渐的,渐渐的,往远方去了。
羽毛,本来就是热衷于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