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年真正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也就是祭灶。这天惯例是晚上吃饺子,吃前要祭灶王爷。再是放炮,要三响。「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蒸馒头;二十六,打豆腐;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贴嘎嘎『意为春联』;二十九,煮肉头;三十初一,撅着屁股吊臀『现在想来撅着屁股和吊臀同意,但毕竟是儿谣』」,这是本地的过年儿谣。二十四,打扫房子是主要任务。房顶的蛛网、灰尘要清理干净。二十五,是我儿时经常期待的一天。不只是馒头,还有许多祭祀用的花糕。所谓花糕,是用红枣点缀在做成各式动物或花朵上,既好看又煞有趣味。更有我爱吃的红豆沙包。新蒸出的馒头,个个通体雪白,热气腾腾之中,用根筷子扎起一个塞进嘴里,一嚼,满口甜甜的麦香。不就东西,我也能干掉两三个。二十六,要准备年底用的豆制品,主要是各式各样的豆腐。记得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写道:「中国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东西,世界第一」,这话我深以为然。二十七,杀鸡鸭,稀疏平常的事,略过不提。真正需要我打下手的时候,要等到二十八贴春联。先熬好要用的浆糊,把去年的旧联仔细揭掉、撕净。用刷子挂上浆糊,照春联门神的大小刷好,把簇新的门神和春联贴上、压实。门前是「出门见喜」,院内是「满园春光」,猪圈是「五畜兴旺」,车上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二十九,把买来的肉处理好以及各种要炸食材炸好。
三十这天,是过年重头戏的开始。故乡的习俗是自三十的中午开始,至初一的中午这四顿饭要吃的丰盛,也就是所谓的「四大顿」。两天的中午尤其丰盛,父母会准备多道好菜,往往还有炖锅。饭后的甜汤必不可少「多是苹果汤或山楂汤以及两者结合的『苹果山楂汤』」。年少时最期待的就是这两顿。吃过菜和炖锅,就去南边的田里放风筝。等汤好了,母亲会去喊我回去。现在想来,正是一段十分令人怀念的时光,那遥远的童年。两顿晚餐是吃饺子,北方的重要节日似乎都要吃饺子。就饺子的馅料而言,我是最爱韭菜鸡蛋的,香菇猪肉次之,韭菜猪肉的也还行。小时候,我还会偷偷地在饺子塞入几枚硬币,然后在吃饺子时期待着能吃到埋好的硬币。
大年三十,看春晚是必备的。尽管如今春晚屡屡被诟病,但不得不承认它已经是过年新风俗的一部分。看或不看,做一种背景音也是好的。三十晚上,家里的灯是通宵亮着的。大概是人不能守岁了,就让灯守着吧。大年初一,照例是要早起的。而且不能由别人来叫,只能自己醒。吃了饺子,就出门拜年去了。儿时村上的长辈也多,一家家拜完也是一项相当耗时的任务。拜年收获的不是红包,而是各种的瓜子糖果,村里拜年是没有红包的。大抵是因为拜年的人过多,而且不是直系的缘故。老年间是兴磕头的,但到我童年时,多数已不铺席子了。
大年初二,中国多数地方习俗是回娘家。随父母去姥姥家对于儿时的我有些害怕。因为一是我怕舅舅们,他们老是爱问一些「不太友好」的问题。二是需要磕头,有段时间似乎「重点」让我自己磕,往往各位舅舅、姥爷姥姥齐上阵「指导」我的姿势如何得体。尽管有诸多「不快」,但我的所有压岁钱都来源自姥姥家,也算是「苦中有乐」。
大年初三,需要去奶奶那边的亲戚。去几位姨奶、舅爷串串。
等初五吃了饺子,过年的第一波高潮就算过去了。但真正的褪去过年的气氛,要到正月十六元宵节过完以后,毕竟还有几顿大餐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