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一生一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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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顾扬后来对待只平的态度颇暧昧,大概对于她的过分殷勤十分歉疚,其实只平做了什么呢,她什么也没做,仅仅是忍不下去去北京看看他而已,仅仅是替他完成作业不至于学分修不够而已。

顾扬和只平聊过他的情史,所谓情史总不会只有一段感情,且感情不会太平淡,一定是轰轰烈烈生生死死的那种,顾扬就是一情种,或者不好听来说就是多情,再次一点就是滥情。

包括他的初恋,他谈了三次恋爱,且刚上大学就谈了一个,却只维持了两个月的关系,“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我是认真的。”顾扬对她说。

这倒是,这倒全被只平看在眼里,他是很不羁的男孩子,却可以为他的女朋友做很多事,且很会说甜言蜜语,全不像他一贯的做派。那些甜言蜜语只平听到过一些,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过,原不想听,但风把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实在躲不了,且她对于他的声音极为敏感,他的好听的纯正的北京话,无处不在的儿话,在她眼里太过于可爱。“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她听到的是这一句。

做任何事。

“为什么后来分了呢?”只平问他。

不想耽误人家,你想,我们一毕业就各奔东西,我是一定会提分手的,她要是放不下我,死缠着我,我虽然放荡不羁,一贯游离,但不能对不起人女孩子啊。

所以都是过客,在一起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分手的时候也放的开手,这就很好了。他说。

关于他的初恋,他表现的状态是显然不同的。顾扬爱他的初恋,现在还爱不爱,只平不知道,他只说他好惋惜,原来是可以在一起的,不过当时都还小,他女朋友的母亲发现他们的关系,斥令与他分手,因而结束。顾扬因此堕落,越发不羁,竟然休学一年去南方行走,他说:“从那个时候,旅游成为了我逃避的方式,我也爱上了开车四处行走的感觉。”

“你好爱她”只平感慨。

“当时年少啊,不过初恋都是忘不了的。你呢,你这么有文化的女孩子,喜欢的男孩子肯定特儒雅吧?”

我?只平想,我这个人还是很无趣的吧,算是很没有青春的那种人吧,我喜欢的男孩子不是儒雅的,他有点坏,就像你一样,他就是你。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只说:“我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

顾扬深觉得有些无趣,“不聊了,我要休息了。”

只平看着手机,盯着他发的信息,觉得有些怅然。

然后只安打来电话,只平的脸突然红起来,就好像有人在监督自己,十分清楚地看到自己时而高兴时而沉郁的表情,十分深刻地看到心里所想,还有她的那些微不足道却十分珍贵的小幸福。她觉得自己很邪恶,一个正直的人是不会掩埋心中的情感,只有小人才会畏畏缩缩欲言又止。她接听只安的电话,问她干嘛。

“你干嘛这么晚接电话!我要死了,你知道他就是个混蛋……”然后就是一大串的诉苦,什么他不爱我,连我生病都不闻不问,什么一起去逛街连一根手链都不给我买,什么发短信打电话也不回我也不接,全是看起来发牢骚却明明是幸福的事情。

只安和只平不一样,谁对她好她就会喜欢谁,然后谈恋爱,如果恋爱让她失望,她又会厌烦然后找借口分手,其实都不算真正喜欢过谁。所以她老是打电话找只平诉苦,可是只平却觉得并不是苦,因此她实在感受不到她妹妹的苦,也不明白她的爱情,所以经常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安,就笼统地说哎呀,其实还好啦,你不也知道他这个人,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嘛,你不要老想着分手,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啊之类的话,不痛不痒的。

只安就会很生气,说你什么都不懂,他要是不对我好我要男朋友干什么啊。然后把电话挂掉。只平就会觉得有些累。

(2)

只安的男朋友是皖南地区的,具体来说就是安庆,再具体一点就是安庆的一个县,或者县下一个镇,不过他并没有说更详细了,他的名字叫张炜,炜字是为光明,如若不是这炜字,那么这个名字实在烂大街了。张炜个子不高,只安因此不能在他面前穿高跟,否则莫说一样高,恐怕他还不及只安高呢,不过长得很体面,在他们那个专业为数不多的男生里就算是上品了,只安告诉只平说:“和帅哥谈恋爱,羡慕吧。”

只有帅那一定是不够的,张炜这个人细心起来简直要温柔死人,可当时也不知道这温柔得要死人的细心原来并不是长久的品质,后来越来越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烦起来,还特别小气,都说安庆人小气,只安说这实在是不错的。

他们的遇见有些乌龙,但你不能不说是浪漫的。是在一次班级聚会上遇到的。

他们班去的人不算多,总共加起来就十多个,只安一个寝室都去了,张炜寝室也去了大半,乍看起来就好像是精心设计的两个寝室的联谊,后来证实也确实是,张炜寝室有个男生喜欢只安寝室的一个女孩,打着班级聚会的名义,张炜又是班长,在群里说:“大家都去啊,不准不去啊。”结果又背地里告知其他人事实,最后只有十多人去了,计划外的那几个人偏要去,看场热闹。只安她们寝室傻傻都去了,才发现没几个人。“班长,怎么回事啊?”只安室友问。

“我哪知道,谁知道大家都正好有事,就咱们几个也蛮好嘛。”张炜笑嘻嘻地说。

好吧好吧,人少也挺好的,没那么闹腾,只安这样想。饭局上,大家点了糖醋排骨、酸菜鱼、西红柿炒蛋、红烧肉等等,只安点的香菇炒肉和一些较为清淡的蔬菜都被否决了,他们都说班级聚会吃什么素,好吧好吧,那就吃肉吧。

男生们喝啤酒,女生们有的喝,有的喝饮料,只安喝的是啤酒,且不说啤酒,就是白酒她也能喝,大学前,因为爸爸不在家,妈妈在饭桌上总想喝点酒,那酒还是陈酿,爷爷活着的时候酿的,好些年了,原来奶奶也不想拿出来的,可是看到媳妇苦闷,才贡献出来的,只安就陪着她喝。只安简直不能想那段日子,她妈妈喝着喝着就哭了,只安不知道怎么办,也跟着哭,她妈妈就笑她,小孩子哭什么哭,没个意思。

只安一瓶灌吓死了张炜,他截下只安的酒,开玩笑说:“唉唉唉,你不能这样喝的,女孩子这么喝,不好的。”然后把只安的酒喝了,其实张炜想的是照顾女孩子,绝不是什么对她有好感,可是只安就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哎呀,我喝我的,你拦什么哦。班长你好多事啊……”

这么着,张炜就知道只安能喝,以后有什么聚会也去找她,遂也知道她不吃葱蒜,不吃芹菜韭菜,这些味浓的东西。遂也知道她只吃瘦肉,肥的一点碰不得,否则就要干呕。遂也知道她喝酒的时候心情最差,别人说不得她任何话。这诸多诸多。

至于聚餐的结果怎样,那边那个男生生拿住了机会没有,只知道后来又去唱k了,只安点了很多王力宏的歌,是不是喜欢王力宏的歌不知道,也许就是觉得王力宏的歌好唱,张炜杂七杂八点了各类歌手的歌曲,能深情能搞笑,不过实话说人王炜歌唱的还是可以的,只安安静得听他唱歌,觉得挺开心的。

后来张炜室友拿起麦,然后把另一支麦送到只安室友手里去,屏幕上放着对唱情歌的前奏,男女歌手正在对视,接着下面立刻起哄,“哦哦,来一个,来一个!”只安室友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哎呀,你们别起哄,就是唱我也和张炜唱。”只安心里一惊,这姑娘原来对班长情有独钟,班长这下如何收场喽,她这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焉知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情。

张炜室友很尴尬,慢慢退下去,又把麦交给张炜,张炜也颇尴尬,打圆场说:“这首歌我正好不会唱,只安来,其实你们闺密也能唱嘛,来来来。”只安白了张炜一眼,但还是接了麦,没想到只安室友近乎愤怒起来,拿起包就走,弄到大家不知所措。大家也就各自散去,张炜负责把女生送回去(男女生宿舍还是隔的很远的,也不同路),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张炜也一改搞笑本色,默默地走下去,前面坏掉的路灯时亮时不亮,发出卡嚓卡嚓的声响,只安站在张炜身边,只比他矮一点,此时却觉得他蛮高,也蛮有力量的。只安突然想到那个室友,不知一个人怎么样了,这原来和她一点不相干,可是却莫名觉得内心有些虚,其实这就是喜欢张炜的感觉了吧,但当时还是不知道的。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张炜,说:“你要不要去追她啊,她一个人诶。”

“不用不用,强子肯定去了”强子就是那个喜欢只安室友的那个男生。

就这样在压抑的气氛中回到了寝室。

在张炜聚餐时特意不点只安不爱吃的菜,有葱蒜的用筷子把葱蒜踢掉,红烧肉里捡瘦肉给只安吃后,在唱k时点很多王力宏的歌后,在看到只安叫她小安小安后,在很多很多细小的甜蜜之后,只安觉得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却一直没和只安说喜欢的话,于是只安决定打破朋友的关系,先说喜欢。

她花时间织了围巾,写了信,很大胆:班长,我喜欢你。

张炜同意了,于是两个人便在一起了,可是张炜的小气的本质因为两人常在一起的缘故,被只安一览无余,且不说从来不给她惊喜,请吃饭也就是吃食堂贵一点的饭菜,或者多添几个菜,这些原来只安都不在乎,但后来就实在受不了了。

记得有一次只安感冒,身上乏力提不起劲来,打电话打不通,自己跑到药店买了药,回来倒头就睡,醒来手机一个未接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只安感到自己的心在疼痛,并且一阵阵的疼痛加重,脸颊湿热,泪水正往下流。她发短信过去:

我们分手吧。

自然是没分的,他看到短信后,大半夜来到女生宿舍,不顾宿管阿姨阻拦,一径跑上三楼,小安小安,我不想分手。边跑边喊。

不消说,只安又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后来张炜感冒,只安买药去看他,对他说:看你还疼不疼我。

这就是只安的爱情吧,好像是在坚持着,可是还是幸福的,一点幸福都是能够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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