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放假回家，和爹娘团聚，敲着茶，唠唠家常，吹吹水，谈得正欢，恰巧问及:今日归家，母亲大人怎未像往常一样，到巷末老榕树下，烧香以答谢树老爷对孩儿出门在外的保佑？
话音刚落，戛然一片死寂，爸妈和我面面相觑，母亲上下打量着我，转而又低头沉思。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既然你问了，而且你也不再是小屁孩了，不用怕惊大吓小了，就告诉你吧。”
我撇着嘴笑了笑：“有什么事能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疑神疑鬼的。”
母亲严肃地说“嘿，有些事，你们年轻人平时可以没规没矩，但至少的尊重也是要有的，前几天吧，巷末那棵老榕树吧，又吊死了个人。”
“又？什么人吊死在那树上了？”
“这会是个吸了毒的年轻小伙子，隔壁村来着，二十多岁吧，他爸被他气死，他妈也气疯失踪了，没钱吸毒了就闹亲戚邻居，要不到钱，还被打了。就讨到村委会去，霸着大门死瘫着不走，村里只好叫上好几个大汉硬是把他撵走。没钱这就没毒可以吸了吧，那可相当折磨，摔东西的摔东西，自残的自残，搞得全身没一处好肉，乌青激血。最后吧，他也知道惭愧，活着也是连累人，也没个家依靠，就自行了决，上吊去了。”
我震惊又迟疑了一下：“那，那妈你有去看吗？”
母亲惊恐地说：“听别人说都瘆得慌，哪敢去看，而且还就在巷尾那棵树，那么近，更吓得慌。领居刘大哥就有去看，那人死得可真是恐怖，光着身子，舌头伸得特长，眼珠子也凸了出来，鞋也蹬掉了一只，嘿，也真是晦气，和你现在穿的一样。”
我尴尬地陪脸笑了笑：“那，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谁发现？”
“每天早起去跳广场舞那几位大婶吧，现在精神估计还恍惚着，大早上，天还没亮，兴致勃勃，开开心心地出去活动活动，怎知道就看到这种东西，谁不吓个半死。估计得三四天不敢出门，两三个星期闹恶梦”
“你刚才说又？老榕树下死的人多吗？”
“哎喂，你怎么可以这么问哎，不过也确实自我嫁到这里，死那树的确实还有。而且榕柳竹这些树，本身阴气就重。”
“那怎么还是有人去拜那棵树，不怕有鬼魂在那里游历，不怕自己也会自杀在那棵树下吗？
“你这孩子，又胡乱说话，当地人对这树有莫名的情结，据老辈人说老榕树有灵气，有树神在此，有罪之人死在这，死后会有树神收其魂魄，就被当作是树奴吧，初一十五有人来拜也可以沾点光。而且也是求个庇护吧，生前罪恶太多，死在其他地方，孤魂恶鬼不会放过他，在树下有神灵护着也是死得安稳。”
”那你还记得有哪些人也死在这树下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隔壁老伯吗？”
“难道，他也是？”
”别看他，平日里忠厚老实，说一口地道的潮汕话。其实他是个外省的，而且是个懦弱不负责的男人。据说他三十几前年来到这里，是因为他老婆为他生孩子，结果生了个死胎，他老婆人也因此病重，他没钱救他老婆，无可奈何就选择逃避，摆脱责任，就逃到这里。平日里正常过日子，夜里时常碎碎念。有时还哭，大半夜的，一个大老爷们哭还伴着咳嗽，这叫谁不瘆得慌。死前的一段日子，他把家里的古董什么的能送人的都送人了，不能送的就扔到到处都是，留下了个空房子，落了个家徒四壁。后来他人也失踪了，再后来就上吊死在那巷末老榕树上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一直以为他被送去敬老院了。”
“那时候你还小嘛，有些事我不想惊大吓小，就骗了你。”
一番讲述，也没心情继续喝茶，披上外套，走出家门，穿过漆黑，绕过车鸣，看着巷末那棵老榕树。
或许那里真的有树神在，人再坏，本质上还是有三尺神灵在胸膛，也会害怕，也记得自己犯过的错，也知道活着逃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