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知夏已死，悲蝉鸣不休》
作者：洛若木
简介：将军承诺会给我一个名分，而要我深入敌营偷窃战报。可我身份暴露，被敌军羞辱。待我被父亲救回去时，将军已经娶了郡主。我发了疯，以死逼他来见我。“白素心，我会给你名分。”“可如今你脏了身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进来。”“我最多，可以认你做我妹妹。”他转身离去，我自戕所用的簪子摔落在地。后来，我执意嫁给了已经离世的影卫。带着他的灵牌回去故土，却意外遇见了班师回朝的将军。他狼狈地跌落马下，一瘸一拐地朝我飞奔，以为我会像以前一般欣喜看他。却只看到我眼中的心如死灰。
1
“爹爹，我要嫁给温如初。”
父亲拿着茶壶的手一抖，哐当一声，极为透彻。
他眉眼露出几分迟疑，抿着嘴一言不发。
谁能想到镖局大当家的独生女，竟然要嫁给府上已经过世的影卫。
我扑通跪在地上，看向父亲不悦的脸。
“当初没有他，我出不了敌军军营。”
“如今我对将军别无念想，拖着这残破之躯，也总会在午夜梦回被惊醒。”
“女儿宁愿嫁给一块牌位，也不想嫁给活人。”
我不想再看到欲望流转、厌恶嘲讽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
唯有温如初不一样，他为我而生，亦是为我而死。
父亲的嘴唇颤了颤，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不想被我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是爹爹害了你。”
“若爹爹不是将军的幕僚，你也不会与他相识，也不会受此劫难。”
“爹爹甚至无法为你报仇，还得继续辅佐他。”
我拉住了父亲的手。
朝堂之事波诡云谲。
一旦牵扯，再难脱身，我如何能怪从小待我极好的父亲？
是我太过天真，真心错付。
“爹爹答应你，素心。”
“明日便行礼吧，还有三日，如初的衣冠冢便要动土了。”
“你作为他的遗孀，为他操持吧。”
我微微颔首，倚靠在父亲的双膝之上。
譬如昨日，我还是明媚少女。
去给爹爹送饭时，遇见了身穿甲胄的将军。
裴青玄脸庞俊逸，一双冷冽的寒眸，瞬间朝我看来。
我当即沦陷。
总是借着爹爹送饭的名义去见他。
送茶点、送丝帕、送腰带。
对心仪之人，我满怀热烈。
跟在我身边的温如初也察觉到我的异常，故意揶揄了几句，可我置若罔闻。
后来，将军突然唤我与他出去走走。
繁花长道，岁月静好。
我鼓起勇气，偷偷拉住了他的手。
“素心，你为何喜欢我？”
“将军是英雄，相貌也极为出众，是女子都会喜欢。”
“那你说，你有什么资格配得上我？”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逐渐远去。
越拉越远。
2
被爹爹和温如初护得太好，养得我轻易不服输。
他说，我如何配得上他。
我很认真地回去想了一日，突然发现自己也就只有相貌过得去。
自小我便捧在，不曾吃苦，会的东西也不多。
便是这么想着，我都红了眼眶，觉得自己与将军不般配。
心中隐隐有了退缩之意时，父亲笑着对我说道：
“今日怎么没去将军府？”
“将军特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心头一紧，红着眼睛背过了身。
心想，说不定将军要考验我，才故意刁难我，将军对我还是有情谊的。
如此便放弃，那今后定会后悔。
我心中默默握拳，决定继续风雨无阻地去见他。
他轻易地一次撩拨，再次激起我心头千层浪，一心想要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再次登府，我拎着从金华楼买来的饭菜去给他。
温如初与我一同排的队。
彼时我不知他对我的心意，只知他对我讨好将军之事，颇有微词。
拈酸说了句‘何必如此，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被我瞪了他一眼，这才悻悻闭了嘴。
待到我拿到吃食时，已经热得不行。
我满头大汗地跑到府上，只为求裴青玄一句夸奖。
却见将军与一气质非凡的女子站在庭院中。
“……若是明年攻下不西北，我会娶你为妻。”
他启唇承诺，我拿着食盒的手一颤。
吃食全都滚落在地，将军冷冷扫过我一眼：“你听见了什么？”
“只听到最后一句。”
“将军……”
他眼神一凛，迅速喊了一声‘滚’。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寒。
郡主浅笑了一声，嘲笑般看着我的狼狈，紧跟在将军身后。
待到人群散去，温如初才从树上下来。
“小姐，不要再自轻自贱了，除了将军也会有许多才俊，你亦是珍宝，何必执着这薄凉人？”
他一脸心疼，却自知主仆有别，伸出的手克制收回。
“小姐，别哭了。”
我捂着脸，一声不吭。
3
“素心，这东西给你。”
父亲拿着一个香包，丢进我的怀中。
“去年你去裴家吃酒，裴大小姐答应为你亲制一个香包，托我给你带到。”
我拿着香囊，心中一阵怅然。
那时候，裴姐姐还说着希望我做她的弟媳，可如今我却想要退缩。
我心中万般纠结，连着几日没有出门。
一日将军登门拜访，在走过我身边时，短暂停留了一瞬。
像是在质问我，为何不去找他了。
可我该如何呢？
他已经要娶郡主了，我还上赶着贴过去吗？
我不知道。
将军，我也会感到疲惫。
可次年将军攻下了西北。
他不用娶郡主了。
去府上贺喜时，父亲特地带上了我。
将军喝得酩酊大醉，在爹爹带着我去敬酒时，故意站不稳倚在我的身上。
他低声耳语，不满地说我为何与他生分。
待到人去，我心中微动：“将军，如今你已大败西北，还会娶郡主吗？”
我攥着丝帕，小心询问。
他淡然一笑，用力将我拉到他的身边，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待到吻毕，将军撩动我的发丝，眼底带着几分调笑。
我不知道他是把我当作玩物，还是真的心里有我。
只觉得鼻头一酸，立马背过身，却被他拉住了手。
“我身份尊贵，而你不过是镖师之女。”
“我要娶你，总该有个理由，不然我父母是不会答应的。”
我一怔，立马转过身看他。
“你若愿意帮我一个忙……”
我沉溺在他低沉的嗓音中，答应了他的请求。
深入敌营，以身为饵。
心想自己是镖师之女，多少会些功法，不至于太惨。
却不知一拳难敌四手。
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我被束缚在床榻之上，无法脱身。
一直藏在暗处的温如初拼死救我，却被打断了四肢，于污血中无力地朝我看来。
黑屋里，一股枯木腐烂的气味夹杂着他身上难以掩盖的血腥。
月光透不过密封的窗棂，一片乌黑。
我看不到他。
我害怕。
如惊弓之鸟，不停唤着将军，期盼他如天神降临。
却只听到几声虚脱的啜泣。
“小姐，别哭。”
“如初无法再护着您了。”
“其实，我一直心悦……”
他脸再无血色，倒在了爹爹来救我的前一天。
其实，在哭的人是他才对。
4
我总会梦见温如初。
回到十岁时，我站在院落，看着脏污的衣服愣神。
“小姐，别哭。”
温如初忽然出现在我身边，从腰间拿出一块糖放在我的。
他笑容满面，还掐了掐我的脸。
第二天，欺负我的小男孩们不知被谁揍了一顿。
我怔了怔，心中隐隐知道是谁做的。
后来，爹爹才和我说，我到了年纪，府上会为我安排年纪相仿的影卫保护我。
那个少年，便是我的影卫。
我在他的注视下长大，在他的注视下肆意做着自己，再也没有受过一次苦。
可如今，他走了。
我茫然地站在雾蒙蒙的庭院中，不停呼唤着温如初的名字。
可没人应答。
温如初，不要丢下我。
5
被救回府后，我像个疯子一般，时常躲起来不见人。
听闻将军来过一次，可爹爹言语推脱，不愿他来看望我。
他在我救回来前，便已经和郡主成婚，父亲知道我对他的情谊，生怕我受刺激。
可不见他，我心中的痛苦愈发无法宣泄，更加堵塞。
我想见他。
他毁了我一生，还背信弃义迎娶了别人。
事到如今，我活着回来，他该是什么样的神情？
是懊悔、还是不满？
我魔怔地拿着簪子，逼着父亲让我再见他一面。
父亲无奈叹息，最后答应了我的请求。
将军快步而来，许是没料到我的癫狂，被我挥舞的簪子扎破了手。
原是心疼的神情迅速冷淡下来。
“白素心，你是疯了吗？！”
“如今你身败名裂，我父母定不会让你入府，我可以认你做我妹妹，一切如常。”
“你冷静一下，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他转身离去，晕倒在地。
只听到一声叮铃铃的响声。
是出殡日了。
“小姐，该出发了。”
我点了点头，转身回望，看不到温如初的身影。
往日我不开心，他就该出来逗我了。
可他已经离开了，又怎么会出现？
我呼吸一滞，低头看向抱在怀中的灵牌。
长街素白，仪仗吹着哀乐。
我眼底干涩，如何都落不下泪。
心中暗骂自己薄情，明明温如初救我一命，还是我的青梅竹马。
可我竟然连一滴眼泪都舍不得落下。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我木木走在街道上，忽然，远处有人骑马而来。
马蹄溅起泥沙，把送葬队伍吓得乱作一团，我连忙护住胸口处的灵牌。
一个站不稳，我跌坐在地上，立马趴在地上覆在灵牌之上。
像是温如初当初保护我一般，这次轮到我保护他了。
“碍事。”
将军语气冰冷，扯着缰绳在原地迂回片刻，不悦地看向我们。
身边的幕僚立即躬着身，讨好地解释。
“将军，今日镖局有人出殡，这才没有清道。”
他扯着缰绳的手一怔，眼神有几分紧张地看向了幕僚。
“镖局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是谁出殡了？”
“非也非也，将军大可安心，镖局上下一切尚好，只是……”
“只是前些时日，素心姑娘嫁给了她府上的温如初，现在是温如初的遗孀了，自然是要为他扶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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