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正月十八,元宵节之后的第三天,从我记事起,这一天就像过年的初一、十五一样,是我们家很重要的一个日子,也是我小时候最期盼的日子,这一天是爸爸的生日。
我在大山里的那些年,过年从大年三十那天开始,然后到初七,都是大家最幸福悠闲的日子,大人不用下地干活,小孩子也不用写作业,大家一起窜窜门打打牌,走走亲戚访访友,或者赶赶集看戏看电影。从初八开始,爸爸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直到过完元宵节,再过完正月十八这一天,我们家的“年”才过完,爸爸带着打石头的行头出远门,我们几兄妹各自背着书包行礼去上学,留下我妈一个人在家留守。
今天,是爸爸七十九岁生日,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都带着孩子们回家团圆,为老爷子庆祝虚进八十大寿,唯独缺少我这个最小的。
这些年里,他们可以大年三十不回家,也可以不陪爸爸过年,但这一天,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到老爷子身边,陪他喝喝酒,有时候也会陪他打打牌。
而我,自从离开大山以来,虽然也有几次回老家陪老爸过年,最多在家呆上四五天,也就返回到了我的工作生活地,所以我再也没有陪老爸过过生日,就连那些年陪他过生日的记忆也慢慢地模糊不清了。
虽然现在打电话方便了,视频也可以随时互相看得见,但没能回到他老人家身边,我还是感到很内疚,也很难过,要是我能回去坐在他身边,我想那该是很完美的全家福画面。
以前总以自己很忙为借口,什么开年工作忙走不开请不了假,要忙孩子上学开家长会等等,其实,我现在工作也不忙了,送孩子开学家长会什么的,我也都没有参与,但我还是没有回老家陪老人家过一回生日。
春节前,我问爸爸想不想我,他当然说是想啊,但又感叹了一句:“你在上海也是有一大家子人了,你们好好在一起过年,不要考虑我,我也有我的生活,你们放心,我们在老家过的很好。”我也和他开玩笑,说要不我过完初几再回去,他知道我回不去,就说:“现在疫情关系,也不能大办,而且村委管的严,万一回来要你们隔离什么的,大家都麻烦,你安心在上海工作,你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早已习惯了自己是一个远游的游子,再也回不去故乡了,就连生命中的这最重要的日子,也慢慢从我的生活里开始淡忘;是不是因为我远离大山,是爸爸的女儿远嫁了,就把就孝顺父母的事丢给哥哥们们了;我还想爸爸现在也有伴,而且还有他痴迷的信仰,他有他自己天宽自在的生活,也有精神依托和更崇高的责任感,所以不再依恋我们,对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期许了。
虽然在经济上我给予了一些保障,但我还是觉得这些都是借口,都是为自己未能多回家看望老爸寻找的各种理由,更是为自己没能当面尽孝的一种托词,就连他老人家也给我一次又一次找理由找台阶让我安心让我坦然。
看着大哥大嫂发来的视频里,老爷子精神矍铄,儿孙绕膝,我只能隔着千山万水对着视频说:“爸爸,生日快乐,好好活着,等我下一次回来陪你过生日!”
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为自己没有回去他老人家身边,感到惭愧和心酸地泪流满面,但也为他老人家如今的健康和豁达喜极而泣。我当时真想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回家陪他一起过八十大寿,但我没敢说出口,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在哪里,如果真的去了大洋彼岸,我都没有勇气再找一堆的借口,我不忍心对他老人家有任何欺骗,免得互相心生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