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办公桌对面传来奋力拍桌子的声音,Brad还没回过神来,又被一阵哭声搅得心神不宁。俄而,对面的女人抽身起来,指着旁边的男人--Tab,声嘶力竭:“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就跟你开个小玩笑,你为什么这么不尊重人,我以后都不来上班了。”说完,鼻子一抽搐,便往外跑,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渐行渐远。
部门经理似乎终于注意到了骚动,从办公室门口探头出来环视一番,一言不发,回到那张旋转椅子上。同部门的Cat,Aaron和Dick,相视半刻,也立刻正襟危坐,用力敲打着键盘。事件的主人公之一Tab,脸上始终一片漠然,俨然龙卷风的中心一切倒显得风平浪静。
哎,Brad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
Carrie刚跟尼日利亚的客户确定了一个大单,对方要2个集装箱高柜的货物,心情正好的Carrie跟旁边的Tab开个玩笑,Tab正在安排海运和报关的事宜,心情烦躁,被Carrie这样一挑逗,把桌子上的纸和笔等全推到了地上,顺势还瞪了Carrie一眼,然后继续打字。
Carrie感到很委屈,一直憋着,泪光在眼睛打转,最后憋不住了,像今天这样,拍桌子,嘶吼,摔门而去。
还是小白的Brad,目睹着这一切,嘴上虽闭而不语,心里难免会评判--Tab作为男人度量实在不行,Carrie似乎也太可怜了,同部门人的反应,亦令人心寒。
然而……
事件发生的一个星期后,似乎是为了欢迎Brad这个新人,部门经理Jane动员整个外贸业务部,在中午休息时间去一个农庄吃饭,当然Carrie也在Jane的邀请之列。Carrie几乎是很决绝的拒绝,原因自不必多说。于是,部门经理Jane,地位仅次于Jane的销售王牌Tab,业务能手Cat,Aaron和Dick,带着新员工Brad,一行六个人去了一个叫“农鹿山庄的”
农庄,Brad带着新人特有的羞涩,按捺不住饱腹一顿的欲望。
到了农鹿山庄,一行人在一张能容纳8人的圆桌边坐下,桌子旁边是木护栏,护栏下方是一大片清澈的湖水,和对面的小山丘凑成了“山清水秀”。点好菜,倒好茶,一切准备就绪,在上菜的空隙,总得说些什么话,身为新人的Brad,便更需要表现的主动些。
“那个,很感谢大家平时对我的帮忙,今天还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我真的……”糟糕,由于太紧张,喉咙梗住了,说不出话,Brad脸涨得通红,羞愧难当。
噗嗤,Aaron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用这么正式啦,大家都很随便的。”说着朝Brad招招手。
“就是,随便开玩笑都没问题”,有点微胖的Dick眯起了小眼睛。
真的会没问题吗。Brad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Tab,停留几秒后迅速收起了视线。
不知道女经理Jane是否注意到了那短暂的瞬间,用一种很具亲和力的语气道:“大家以后不用太机会Carrie,她这个人其实是我们部门的边缘人物,大家平时尽量不要和她产生摩擦,其他时候表现得礼貌一点就可以了。”Jane说话的时候视线在所有人之间扫描一遍,但明显是说给Brad听的。
“不是我们排斥她,是她平时做人太损”,Aaron盯着Brad直截了当的说。
“谁说不是呢,因为她,我跟Aron可是结结实实的当了回‘兄弟’,”Dick托着下巴,扭头眺望远方,难掩落寞。
“那,到底……”Brad刚想深究,发觉不合适,又咽了回去。
“那骚货仗着跟老板的关系,抢了我意大利的一个客户,那可是我在Skype上跟对方磨了很久才谈回来的,真是出水芙蓉,浪得很呐”,平时一直少言寡语的Cat,似乎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一直看到Jane蹙起眉头,才不甘心的咋了咋舌。
听了几个老前辈的发言,Brad思绪混乱,前几天作为受害者登场的Carrie,瞬间变成众矢之的。他对于思考这件事,已经失去了自信。
沉默良久,一个激灵,Brad似乎想起什么,目光不自觉的又投向了Tab。Jane依然像一只敏锐的猎鹰,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变化。
“Tab一直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王牌,这你也是知道的,但Tab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不擅长开玩笑,也不喜欢工作的时候别人打扰,Carrie本就不想被Tab压在脚下,业务上又超越不了Tab,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而Carrie每次都能戳中Tab的痛点,成功惹恼他,上个星期的事件,就是Carrie得逞了吧。”Jane说完便长叹一口气,这回目光始终停留在Brad身上,没有躲闪,Brad反倒多了几分心慌。
几分钟后,菜终于上来了,什么山水豆腐、走地鸡,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Brad也毫不客气,不断把菜往嘴里送,其他人都说欣赏Brad吃得如此开放。然而,Brad只是不想让嘴巴空闲下来显得尴尬,因为,他除了吃东西,已然无语凝噎。
吃完饭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两点,刚好是上班时间。Brad坐在座位上准备工作,发现对面的Carrie正在敲打着键盘。真是够勤奋啊,Brad刚想感叹,吃饭时听过的话又跳进脑海。哎,算了,别人的事,还是少听,少说,少理,才能少麻烦。Brad在努力排除这些复杂的关系,专心工作。
下午四点左右,Carrie拿起爱马仕铂金包,踩着高跟鞋,一字肩连体长裙一甩,离开了公司。估计是去见国内的贸易商了吧,下班前都不会回来吧。Brad暗自思忖。公司有自己的工厂,有自己的外贸业务,同时也跟国内贸易商有业务往来,做OEM,老板陈生称之为“多元化发展”。
六点到了,是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办公室依然没有任何骚动,一片死气沉沉,只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外贸部由于客户是外国人,存在时差和沟通的障碍,基本业务员会把事情做完才走,即使下班回家,有需要也会在家里用What's app跟客户沟通。这样一来,正式下班其实推迟到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当然,情况因人而异,这并不是强制的加班。
六点十分左右,Tab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资料往背包一塞,迈开了步子。啊,Brad心里掠过一丝惊讶,平时应该是最迟走的Tab,今天走得如此匆忙。这时候,经理Jane也走出办公室,和Tab并排走在一起。这只是巧合吗?
“别多想,Jane姐已经结婚生子了,Tab作为她的优秀下属,偶尔会去Jane姐家里吃饭,要是你以后有那能力,你也可以哟”,旁边的胖子Dick打趣道。Brad只得对着Dick苦笑。为什么自己的心思就那么容易被别人看穿?
最后,Aaron和胖子Dick也一起走了,据说两个人要在Dick的家里试玩一款日本的新RPG游戏。在这个王者荣耀称霸的时代,坚持玩RPG的人不多了。
Brad走的时候,Cat还在座位上纹丝未动,一个东南亚客户的退货问题令她顾不上下班。
回到出租屋附近,Brad找了一家颇有风味的云吞店,点了份筒骨汤云吞。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心想,这一天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情着实多了点,中午的饕餮盛宴,也比不上眼前的这碗汤云吞。然后,吃着汤云吞,垂下眼帘,把一整天的心累,悉数释放出来。
第二天一早,Brad第一个来到了公司。既然不能最晚下班,好歹也得早点来上班,新人得装装样子才行。
稍晚一点,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办公室,新的一天就这样平凡得有点无聊地展开了。
直到早上十点。
Brad在阿里巴巴回复客户询盘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一阵烦闷,便停下来环视办公室一番,并没有发现异样。正打算继续给客户报价时,Brad猛然一抬头,发现对面的Carrie座位上空无一人,这才明白过来那不和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可能昨天被客户纠缠,今天太累睡过头了吧。呸,呸,总是胡思乱想,还是专心工作吧。Brad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喜欢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然而这次,并非“无关紧要”。
上午大约十一点,Brad由于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眼睛迷糊,于是来到了窗边,让眼睛休息片刻。
公司并不在繁华的市区,而在郊区一栋大厦内,毗邻工厂,办公室设在大厦的四楼,窗外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窗边有一颗约6米高的森木树,时值秋天,树叶几乎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粗壮枝干,好不破败。
Brad向远处眺望枯黄的杂草,旋即把视线拉回到那颗孤零零的森木树上。然后,Brad的瞳孔开始变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呕吐感直逼喉咙,一股寒流在他的脊梁上乱窜。最后,Brad抵挡不住冲击,瘫坐在地上,下颌止不住的发抖,但这并非秋天的凉意所致。
办公室的其他人注意到了Brad的异常,纷纷过来询问情况。Brad的神情依旧没有回复,用瑟瑟发抖的右手,指着窗外。众人根据指示,看往窗外。啊,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声,或者说恐惧,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和Brad一样的异常。
森木树上挂着Carrie的尸体,四肢弯曲着伸向不同的地方,血迹斑驳,树的枝干被红色浸染,Carrie犹如破烂不堪的扯线娃娃。
警察在半个小时后才到。运送尸体,调查取证,现场盘问,这些固定流程,把死亡变得更加“形式化”。
公司的空气自然是凝重不少,除了和警察的对话,办公室人员没有任何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被空气凝结,封锁起来。
详细的情况警察并未透露,但通过和警察的对话中,Brad还是得出了以下的信息:初步估计Carrie是失血过多致死;Carrie身上不同部位有不同形状的伤痕,像是被人用不同的物件袭击;解剖结果没有出来,死亡时间未名,初步推断是昨天晚上。
Brad被问及Carrie平时跟谁有过节时,Brad犹豫着要不要把昨天中午吃饭的谈话告诉警察。反正财务部和行政部的人也会说吧。Brad用近乎冷漠的语气道,“不知道,我是新来的,跟她不熟”。的确,也不熟,来这个公司后除了自我介绍几乎跟Carrie没有对话。
案件发生两天过去了,老板在外地出差还没有回来,外贸部的人员,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那件事。但Brad偶尔会在茶水间或者公司门口的走廊听到其他部门的人在议论,猜测“谁是凶手之类”的,当然,听到最多的名字是Tab,毕竟它俩的矛盾最明显。
可是,那天Tab不是去了Jane姐家吗?
这天下午,警察又来了。
死亡时间已经查清楚,是发现尸体前一天晚上的九点至十一点,死因是大腿动脉破裂导致失血过多,造成大腿伤口的凶器未明。
警察这次的目的很明显,是要调查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
调查结果显示,案发当晚,Cat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打卡机显示Cat在七点整打卡离开,而Carrie则在接近九点整回到公司。公司的大门都是自动关闭的,出去的时候按大门旁边墙壁上的按钮就会打开,进去的时候用指纹录入打卡机即可,也就是说,进去的开关跟打卡机是一体的,每次录入指纹的时候系统都会记录。每个人最后离开公司的时间,就是根据每个人的打卡时间作判断。
最有可能跟Carrie接触的Cat,七点离开公司后,晚上7:30跟闺蜜看了最新上映的电影,然后去附近的商场吃东西,逛街,一直到10:30才结束,而回公司需要一个小时。这样一来,Cat的嫌疑就被排除了。
Aaron和Dick两个基友,一直在Dick的家里沉迷游戏,直到11点左右才去附近的大排档吃了夜宵。期间音响开得有点大,据说邻居对此抱怨不少。事后警察经过调查,情况属实。
最后只剩下Jane和Tab了。Jane和Carrie平时并没有什么摩擦,基本不在嫌疑人之列,即使拿不出不在场证明,也没有大碍。而平时跟Carrie怨恨最深的Tab,早早就下班去了Jane的家,而Jane也声称Tab一直待在她家,直到11:00左右才离去。
似乎,整个外贸部的嫌疑都洗脱了。但是,一些相关人员,尤其是其他部门的人,吃瓜不嫌大,以侦探的口吻,说凶手其实就是Tab,当天晚上Tab中途离开了Jane家偷偷回公司杀了Carrie再回去。Jane其实在包庇下属Tab。
问题是,假如流言属实,Tab真的在9:00-11:00期间杀害Carrie,那他的指纹为什么没有录入系统。公司的门也并非一定需要录入指纹才能进入,只要把门拉到与门槛成直角的位置,门就不会自动关闭,但按理说那时候应该只有Carrie一人回办公室,打卡机显示的时间是8:50。Carrie也没有特殊的理由把门固定敞开着。另外Carrie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回公司也是一个谜。
事后经过调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基本属实。最有嫌疑的Tab,也被证实一直在Jane家里。警察最初也怀疑Jane是否在包庇Tab,但当Jane家里6岁的孩子说出“Tab哥哥一直跟我玩了很久,爸爸说‘11点了,要去上床睡觉’,Tab哥哥之后才走”,警察不得不把Tab暂时剔除出嫌疑人名单。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外部作案的可能性极低,即使有不在场证明,矛头依然继续指向公司人员,尤其是外贸部所有人。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谈,业务部的人依然缄口,其他部门的人依然在八卦。
哎,好烦,早知道不来这公司了。一个月前,Brad好不容易才通过三轮面试,获得公司的入职邀请。那时候,刚毕业的他已经在求职网上找了一个月工作,真是应了那句“一毕业就失业”的魔咒,寄住的亲戚家里虽然让他不要着急,但他也没有愚笨到去相信那种话的真心实意。要不去当个流浪者算了,被逼急的他只能这样埋汰自己。
当初倒不如真去流浪好了。看着办公室警察们忙碌的身影,Brad不由得这么想。
事件发生的第四天,警察又来了,一个高个子带着一个矮个子。高个子面容清秀,鼻梁高挺,本该是更具威严的板寸头,笼罩在他头上的只有稚气未脱,似乎当模特更适合他。矮个子大树虽有着“武大郎”的身高,却不像武大郎般腹部挺着个冬瓜,肩宽胸厚,迈步铿锵,眼神凌厉,骨子里透着一股威严。这两个警察在事件发生后就一直在公司周围打转,但Brad直到这天眼睛才有空暇去仔细观察他们。然而,Brad心里并不愿意看到他们,这意味着整个部门,包括Brad在内,都将接受别人更加“灼热”的目光,有时候那目光,能把人的灵魂烧成灰。其实凶杀案的警察,都是潘多拉的魔盒吧,吃瓜的群众迫不及待想打开,当事人则不希望出现在自己眼前。
果然,两个警察来到Tab的座位上,矮警察对着他耳语一番,Tab便跟着他们出去了,Brad第一次看见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办公室又是一阵骚动,当然,业务部的人依然不为所动。
后来,根据某些小道消息,警察听说Tab有一把瑞士军刀,而在案发之后已经不翼而飞,警察借来跟Tab型号一样的瑞士军刀,发现刚好跟大腿上的致命伤口吻合。Tab再次回到了漩涡的中心。警察似乎也认定了Tab就是凶手,剩下的就是寻找凶器和破解Tab的不在场证据。目标虽然明确,但对警察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无解方程式,即使凶器被找到,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是一个绕不过的坎儿。
警察也考虑过凶手可能在公司外作案然后背着受害者的尸体到公司,用她的指纹开门进入,但受害者打卡开门的时间是晚上8:50,死亡时间是9点到11点,因此这一观点并不成立。另一个可能的推测是凶手是Cat,在7点打卡后继续待在办公室,等待Carrie回到公司就实施犯罪。但Cat的不在场证明比Tab更加完美,而且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都是一个典型的密实杀人。受害者Carrie在进入公司之后,其他人都已经打卡离开,并且均有不在场证明。凶手是如何得知Carrie当天晚上回公司的,这一点也无法解释,因为当天Carrie只跟客户进行过通话,并没跟公司任何人联系。目前也只有Tab的瑞士军刀是凶器这一比较明确的线索,事实上,Carrie身上还有多处未知伤痕,均是同一晚发生的,这些伤痕的来源也没有查清楚。
似乎,除了Tab的瑞士军刀这一点,警察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突破,因此他们只能死死咬住Tab,把他当成破案的救命稻草。
“可恶,这不是二次元或者三次元的方程式,这是不知道多少次元的方程式,目前还只有X是已知的,难道要一个个代入吗,等结果出来,凶手也去了真正的地狱了,”矮警察顾不上在下属面前耍威严,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Tab在第二天也回到了公司,毕竟警察也没有实质的证据把他扣留起来。只是,本来就被泼得满脸脏水的Tab,被警察当面带走,以后的白眼,会被翻个遍吧。
不过,Brad已经顾不得思考别人的感受了,如何在这间公司继续下去才是他的优先选项,他祈祷事情快点完结,把Tab捉去扣个“莫须有”也没关系,谁是凶手不重要。毕竟,他不可能真把工作辞了,到处流浪。
可惜,事件还是没完没了。
案件发生第六天,高矮警察又来办公室。这一次,警察没有带走谁,而是跟公司的人在公司会议室轮流进行单独谈话。Brad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又是什么,直到走进会议室,面对着警察瑟瑟发抖的时候。
“你知道Tab有一把瑞士军刀吗?”矮警察右手杵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毫不在意的眨着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
“知道。”旁边的高警察做着笔录。
Brad猜想矮警察接下来要问关于瑞士军刀的详细内容了。
“那你最近有没有丢失过什么物品?”
“没有”,Brad满脸疑惑。
“那你知道其他人有过这些物品吗”,说着矮警察说出几样物品,问是不是业务部其他人的。
“这我不清楚,平时也没有特别留意。”
等等,有过?Brad眉毛上挑。
矮警察也察觉到了,“是这样的,我们接到匿名的通知,显示业务部其他人均丢失了一样物品,刚跟你同事确认过了,物品的形状大小似乎跟死者身体上致命外的其他伤痕一致。”
“现在看来,你们部门只有你和死者没有丢失过物件。死者死亡也是你发现的吧”矮警察继续说道。
啊,Brad心里咯噔一下,这样不就是怀疑自己是凶手吗。Brad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可能因为,我是新人吧。那天,我是刚好……”Brad只能苍白地辩解
“放心,没有怀疑你是凶手。”矮警察噘着嘴,依然那般漫不经心。
这天下班,Brad走得特别早,甚至连当天的工作都没有做完。
拖着比铅还沉重的步子回到出租屋,Brad瘫坐在床上,环顾空徒四壁的房间,难掩落寞。想不到自己会莫名其妙成为嫌疑人,事件发生以来Brad一直以为才是“边缘人物”,可以一边烦躁一边冷眼看着同部门的人被怀疑。
然而这次,他再也不能云淡风轻了。Brad推了推眼镜,扭头盯着天花板,开始认真分析起这次案件,谁是凶手变得重要起来。
Tab的瑞士军刀造成致命伤这一点没有变化,其他人丢失的物件对应着Carrie身上的其他伤痕,应该也是毋庸置疑的。可那些物件是怎样丢失的,凶手为什么要把业务人员的物件收集起来袭击死者,偏偏又是跟Carrie积怨最深的Tab丢失的物件造成了致命伤?匿名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倘若匿名人是凶手,为什么要透露消息给警方,是为了陷害自己吗?
Brad无法一下子思考太多,只能把心中的疑问列出来,拆解分析。
凶手应该是业务部的其中一人,在平时利用机会不留痕迹地偷走了其他人的物件,然后用这些物件施加在Carrie身上,这样有助于分散调查的注意力,Tab的瑞士军刀刚好比较锋利,造成了Carrie的致命伤。没拿自己的物件可能也是看在新来的份上吧。匿名人可能是五人中的一人,刚好搜集到其他人丢失物件的消息,又不好直接露面,于是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通知警方。匿名人也可能是凶手,通过告诉警方,把嫌疑平均分摊到整个业务部。
凶手应该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吧,Brad莫名乐观起来,一边想一边用热开水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正当要把杯子放到唇边抿一口热咖啡的时候,Brad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咖啡差点没洒出来。一个让他觉得恐惧不已的想法在心中萌芽。
第二天一早,Brad提前半小时来到了办公室,业务部的人还没有来,Brad松了一口气。只见他径直走进另一个办公室,门中央贴着印有“行政部”的牌子,一个中年模样的妇女正在埋头吃面,嘶嘶的声音很大。
“王姨,早啊,”Brad微笑着走过去。
“早”王姨抬起头,肥胖的脸上泛着油光,回应了一句,继续吃面。
“全公司总是你最早呢,真不容易”。
“那可不是,我来公司都差不多十年了,每天都是我在公司等着你们来上班。”
“是呀,那可真不容易,你对公司的了解肯定很深吧。”
“那可不是,公司每个人的情况我都了如指掌,嘿嘿,迟早你也会被我扒个遍”,王姨得意地挑起眉毛。
“啊,好可怕,你得手下留情啊。”Brad勉强挤出一堆笑容。
“说吧,什么事,”王姨收起笑容,话锋一转,用冷峻的目光盯着Brad。
“没有,刚好回来早了过来打声招呼。”
“那,招呼打完了,不耽误你忙。”
可恶,这个老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那个,我看到Tab哥之前有把瑞士军刀,他好像很喜欢,整天随身携带,我觉得很cool。”Brad开始直言不讳。
王姨嘴角上扬了一下,然后放下来,看来她也被警察问到相关的事。所幸,这个女人也是吃瓜群众的一员。
“啊,那个啊,我记得他是两年前买的,随身携带,与其说是刀,用身体的饰物去形容更贴切。”
“是啊,把瑞士军刀当饰物,挺奇怪的呢。”
“你不是觉得很cool的吗?”王姨不经意的翻了一下眼珠子。
“哈哈,哈……我是觉得,用来切水果会很cool,哈哈。”笑容遮掩不住Brad的尴尬。
“行了,没什么事我要开始工作,还有一大堆资料要录入,”王姨双手搭在键盘上。
“那行,您先忙,下次有空再聊”。
有空也不会跟你聊,Brad背对着王姨走出行政室,一脸怒容。
尽管从王姨那里受气不少,Brad还是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Brad的瑞士军刀是形影不离的。
那天晚上,Brad针对现状和一些疑问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还作出不同的假设,但不管是哪种假设,有一个人均成了最大的受益者,那就是Tab。本来Tab是最大嫌疑人,丢失的军刀有可能是凶器,犯罪动机最明显。而其他人的物件均已丢失的消息一发布给警方,Tab的嫌疑就被分散不少,而刚好业务部只有Brad没有丢失物件,警方注意力开始转移到Brad身上,进一步减弱了Tab的嫌疑。这样一想,Brad越发觉得Tab一开始就打算把犯罪事实转移到Brad身上。
因为,Brad的瑞士军刀是随身携带的,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盗取,难度极大,除非小偷是Tab自己。碰巧偏偏在案发的时候丢失,其他人的物件,全都摆放在办公室。而且,Carrie的命案碰巧发生在Tab去Jane家的晚上。虽然Tab偶尔会去Jane家里,但偶然碰上偶尔的概率,就几乎变得不可能了。
假如Tab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冒着风险去盗取瑞士军刀不仅毫无意义,还增加自己被曝光的风险,让Tab的物件继续保留反而可以嫁祸给他,鉴于Tab和Carrie的矛盾,这也是顺最佳的选择。
假设Tab是凶手,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这假设,基本是Brad心中的事实。
锁定了目标,Brad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明确--寻找Tab的犯罪证据。
然而,实际行动起来,Brad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那里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和明显的犯罪动机的二元矛盾。
和警察一样,Brad卡在了第一道关卡上。Brad的不在场证明有Jane一家人保护。即使Jane有可能和她丈夫作伪证,但Jane六岁的儿子,应该在说真话。他无法想象Jane会教儿子撒那样的谎,也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在警察面前镇定地撒谎。毕竟还有那个矮警察在,那个小孩看到会哭的凶恶“武大郎”。
真话,小孩在说真话。想到这,Brad有点绝望了,脑海不断盘旋着“真话”。突然,他猛地摇摇头,似乎想通了什么。会不会存在一种手法,或者假象,让小孩相信他所经历的事情并把其转化为一种真话?这件事,就是小孩说的“Tab哥哥一直和我在玩耍”。
看来得找机会找Jane的儿子,了解进一步的事实。
这天,星期五,距离案件已经十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被捕,Carrie的死依然成谜,吃过的群众已经解散,公司恢复往昔的风平浪静。这跟老板从国外出差回来不无关系。
Brad对于公司的业务已经比较熟悉了,写开发信,运营阿里巴巴,在社交网络上开发客户,均能应对自如。前两天还出了一个试订单,虽然数量小,但如果合作过程中客户满意,将会是一个长期的优质客户。
“Brad,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些单证,”说完,Tab便通过QQ发来一大堆文件。Tab很窝火,自己竟然被陷害自己的人使唤,更让他难以按捺住怒火的是,公司明明有专职的跟单员,Tab还是执意把麻烦甩给他。Tab几乎要当场发作了,最后还是被理性征服。
哼,明天我就要揭开你的假面。Brad只能自我安慰。
周末到了,早上,Brad来到一个高级公寓附近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一大片草地,几个小孩在上面踢足球。Brad坐在草地上,迎着微风,看着足球小子们活跃的身影,不禁缅怀起童年来。
啪,足球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后,撞在Brad的脑门上。“谁,快给我站出来”,Brad怒气冲冲,把足球小子们吓得后退了几步。“对不起,哥哥,是我不小心踢到你的。”一个小孩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低着头,委屈地咬着嘴唇。
“那你说怎么办。”Brad口气缓和下来。
“我不开心妈妈请我吃雪糕我就开心了,不然我请哥哥你吃雪糕。”小孩微微抬头,不断眨眼睛。
“那倒不用了,刚好我一个人寂寞得很,你陪我在公园这散步吧,说不定我还能请你吃雪糕。”
“万一哥哥你是坏人怎么办。”小孩自觉后退两步,又不忘舔舔嘴。
“那你只能落去我的魔爪囖,”Brad戏谑道。
“那……”小孩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迈开步子,跟着Brad走在公园的小道上。
“小朋友,不用这么拘谨的,我的气早消了,我对这公园不熟,你就带我好好走走吧,”Brad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旁边的雪糕车,买了两个五羊雪糕。
“谢谢,”小孩接过雪糕,迫不及待撕开包装纸。
“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啊,跟哥哥分享分享呗”。
“每天都很开心啊,跟朋友玩耍,晚上吃妈妈做的大餐,有爸爸陪着一起学习”。
“小朋友的世界,真好啊,没有烦恼,没有不愉快的事。”
“其实,烦恼还是有的,”小孩撇撇嘴,嘴角白色的雪糕渍也动了起来。
“哦,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孩不发一言,默默走着,只是步伐明显加快。
突然,在一个人迹稀少的拐角处,小孩停住了脚步,惴惴不安问道,“哥哥你会保密吧。”
“肯定。”
随后小孩就把警察到家里询问的经过说出来。诚然,这小孩就是Jane的儿子。
“那个个子矮小的警察叔叔好可怕,好像电视剧的坏人。”
Brad能想象矮警察已经尽量装和蔼一点,但那滑稽的场景让Brad忍不住笑的欲望。
“那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个Tab哥哥一直跟你玩乐高积木吗?”
“那当然啊,我又不是在撒谎,”小孩鼓起腮帮,生气的样子越发可爱。
“有没有可能你玩积木太投入,忘记Tab哥哥的存在,他可能出去过又回来了。”
“当然不可能,Tab哥哥一直在我身边,要是没有他,我的城堡也不可能建成。”
“那你爸爸跟你说11点要睡觉的时候,可能还只是10点吧,为了让你早点睡觉而哄骗你,”Brad依然不依不挠,双眼布满血丝,眼球涨得似乎要爆炸了。
“嗯……不可能啊,我玩完积木看了一会电视,是少儿频道的播的《神兵小将》,刚结束就被爸爸叫去睡觉了,这部动画晚上11点结束,而且,爸爸也不会用这种理由骗我啊,我又不是坏孩子,”小孩不解地盯着Brad。
此时的Brad,则像泄气的气球,一蹶不振,双脚差点软掉倒地。本来是要把Tab拖入深渊的,结果自己先掉进了名为“无解”的地狱。
这样一来,我把Tab的嫌疑撇得越来越干净了。Brad无力地感叹。
周末过去了,又到了上班的时间,Brad越发烦闷。他还没能从和小孩的对话中逃离出来,甚至开始偏执的认为,那小孩就是天生的恶魔,在警察和他面前镇静自若的说了谎,Tab受到了小恶魔的掩护,他现在一定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但他知道,这种想法,不过是他的又一次自我安慰罢了。
除非Tab有分身术,不然他不可能是凶手。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没错,又回到了原点。每次案件有新的突破,无论是警察还是Brad积极调查时,最终都会绕一大个圈子,回到原点,魔咒般的原点。这个女人,其实上辈子是巫婆吧。Brad已经彻底绝望。
“这个案子真是没完没了,”矮警察捶胸顿足,发泄着怒火,也是对自己无能的不满。
“也许,该换个方向调查了吧,目前公司内部人员的不在场证明都很完美,该考虑一下外部作案的可能了,”高警察难得发表自己的意见,却作好挨骂的准备。
“你说的什么话,”矮警察用力拍桌子,“凶手肯定在那公司,不,在业务部中。”
“问题是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无可挑剔,又怎么作案呢。”
“法医那边怎么说,有没有可能是某些原因导致了死亡时间出现偏差。”
“他们说作了非常详细的分析,排除了其他可能出现的情况,断定死亡时间是晚上9:00-11:00不变。”
“那群家伙,说得倒轻巧,他们打个报告过来就了事,破不破案他们根本没兴趣。”
“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的专业知识还是很可靠的。”
矮警察狠狠瞪了他一眼。
也许是意识到了失言,高警察赶紧抿紧嘴唇。
“你去调查一下死者和公司外部人员的联系,我继续盯紧业务部那帮家伙,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一向威严的矮警察无奈的耸了耸肩。
“遵命”,高警察声音洪亮,似乎来了不少干劲。
二十天过去了,公司变得忙碌起来,接单,出单,催款,每个人都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没有时间再去理会那个事件,仿佛那是很遥远的一个恐怖故事。警察也没有再来。森木树干在深秋更加干枯,昔日那斑驳的红色,已经化为粉末,飘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一切,都不曾发生。
晚上,Dick带着Aron回家看新买的索尼游戏机,Brad亦一同前往。这次同行是Brad提出的,他想找点乐子,也有加深一下同事之间感情的目的。
Dick的出租屋距离公司大概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程,隐蔽在一出比较偏僻的角落,出租屋在五楼,整个楼层共六层。整栋出租楼还被其他几栋楼包围。
来到出租屋门口,Aron已气喘吁吁。
“你怎么选五楼,还没有电梯,累死了,你每天爬五楼还是那么胖。”Aaron咂咂嘴。
“那你还不是像条哈巴狗一样跟来了,每次来都要说一遍,”Dick有点怒了。
一进门,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Brad来不及躲闪,吸了进去。
30平方米的空间里,有一房一厅和一个流理台,内搭一个厕所,一个人居住,绰绰有余。小厅中间的玻璃茶几上散乱摆放着各种电子设备,旁边的垃圾桶塞满了零食包装。衣服,袜子,“错落有致”。
“死肥宅,”Aaron继续惹事。
Dick一脸漠然,这次没被挑逗成功。
Brad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心里却叫苦不迭。听到那句“死肥宅”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
客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Dick从房间拿出了新买的索尼游戏机。
Dick刚想递过去给Brad,Aaron就抢了过去,仔细端详一番,便甩到Brad手上,Brad差点没接住。
“什么嘛,跟之前的型号有什么不同,索尼最喜欢赚你这种蠢蛋的钱了,”这个事儿精。
Dick没理会Aaron,跟Brad解释起那款游戏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Brad在无聊的玩手机,而Aaron用新游戏机玩的正起劲。果然还是不适合RPG呢,Brad心想。
“那我今天先回去了,回去还有点事儿。”
“啊,那么早,那好吧,路上小心,”Dick简单客套一句,也没问什么事儿。
Brad走的时候,Aron还在疯狂按键。
“你是瑞辉的朋友吧,”Brad正在下楼,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瑞辉是Dick的中文名字,平时外贸部同事之间都是用英文名字称呼,Brad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啊,你是?”
“我住在他隔壁的,我刚看到你从他门口出来。”
“朋友,也算是吧,准确来说是同事。”
“我是第一次见你,他另一个朋友倒是经常过来。”
他说的应该是Aaron。
“哦?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瑞辉那个朋友过来的时候,每次都吵闹得不行,音响开得很大声,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就是不知道其他住户怎么想。”
该不会是想我去提醒吧,哎,Brad觉得莫名心烦。
“噢,是吗,那你下次可以跟他们反映一下,我也是刚来公司工作,跟他们是又同事,不方便说这事呢。”
“啊,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想你干那种事,我这个比较喜欢随便瞎聊,”对方显得有点惊慌失措。
“对了,10月16号那那天晚上,Dick……不,瑞辉家里是不是也特别吵,”Brad心血来潮问了一句。10月16号就是案发当天。
“对对对,那天音响也开得特别大,我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瑞辉和他那个朋友回来了,就想着晚上也会那样。”瑞辉的邻居说话欲望被激发出来了,继续向着Brad巴拉巴拉个不听。
哎,早知道不问了,结果和自己知道的一样,还得被一个中年大叔扯着说一大堆废话。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呢。”
咦,Brad疑惑着,直勾勾盯着大叔。
也许是被那眼神吓到了,大叔赶紧慌忙地说,“平时他朋友来,开音响的时候,也能听到游戏发出的声音,一般是听不清楚的,感觉游戏声音很杂乱,但那天晚上10点左右,我出去买夜宵的时候特意凑近大门听了听,可以很清晰听到游戏声音的具体内容,就好像之前听到的是复音,那晚听到的是单个游戏声音。”
啊,Brad胸口抽搐了一下。
“那你有没有跟警察说,”Brad希望大叔的口水喷得快一点。
“那倒没有,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这可是大事,关乎人名的大事啊,Brad只能在心里懊恼。
走到楼下,Brad简单跟大叔道别,佝偻着身子离开了。但一路上,心中涨起的潮仍未退去。
凶手很可能是Dick或者Aaron的其中一个,根据性格推断,Aaron是最大嫌疑人。大叔说之前听到复音导致听得不清晰应该是两个人同时玩游戏的效果,而案发当晚能清晰听到游戏声音,估计是其中一个人离开了。离开的结果便是,Carrie被残忍杀害了。而他们声称晚上一直在一起,证明有人为凶手作伪证,在Brad眼中,是Dick在为Aaron撒谎,晚上11点出现在大排档也是为了完善不在场证明。虽然表面上Aaron欺负Dick,Dick也是受气包的形象,但Brad知道,他们的感情其实很好。而且,他们曾经被Carrie一脚踏两船,动机充分。作为小队中执行力比较强的Aaron,是犯罪的最佳人选。
终于,拨开一点点云雾了,但Brad感觉不到胜利的愉悦。一方面,Brad一直坚持并且希望的凶手是Tab。另一方面,即使Brad的推断成立,这个案件仍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比如,Aaron是如何提前知道Carrie当天晚上在那个时候回公司的,又是如何不刷指纹机的情况下进入公司的,为什么非得大费周章收集其他人的物件作为袭击Carrie的器械。
这天,公安局很是热闹。
“快给我查清楚那两个个混蛋的底细,”矮个子大声呼喝,唾沫星子到处飘散,但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原来,警察局接到匿名通知,透露了案发当晚Dick家里音响和游戏机声音的问题,矮警察立马向大叔那里确认,发现匿名信的内容属实,把焦点聚集在Aron和Dick身上。
“似乎没发现两人和Carrie之间存在任何通话记录,微信,QQ联系也没有。”
“肯定是他们私下约好了。”
“那个,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Aaron,Dick和Carrie之间发生过那种事,没有私下约会的理由。”
“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很复杂的。”
没想到一向严肃的上司会说出这种话,高警察不再说话。
“总而言之,继续调查吧,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收到。”高警察退了下去。
Brad把匿名通知发给警察后,也在心中盘算着答案。虽然不知道Carrie和Aaron的通话记录和微信通信情况。但Brad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撇得一干二净,没有继续联系的必要,除非工作上必不可少的接触。
可到底是谁约Carrie晚上回办公室的。
Brad又一次感受到绝望,担心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陷阱掉进另一个更隐蔽的陷阱,害怕这次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他甚至觉得,这件案子根本没有凶手。
又一个周末。
可能是上班太累了,也可能是想从案件中喘口气,Brad来到了一个繁华商业街,走进一间小有名气的咖啡店,日式简约的装修风格和木式结构,温馨的氛围,是他追随这间店而拒绝星巴克直流的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大学时期的一个女性朋友,也在这里工作。
“很久不见你来,是不是在哪勾搭上别的女人,把我忘了,”Brad刚踏进门,美诗就过来挑逗他。
“你把客户都得罪遍,你就可以收拾包袱走了,提前声明,我们公司是不会收你这种
浪女的。”
“嗬,真敢说,可惜浪女也看不上你。”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好吧,想喝什么,”美诗不再纠缠。
“来杯冰咖啡吧。”
“请稍等,”美诗有了服务员的模样,Brad倒觉得别扭起来。
的确是很久没来了,自从案件发生,他就没来过,现在还执着于那件事的估计也只有他警察了,警察是指责所在,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行,不能继续想这事,至少现在不能。Brad赶紧摇摇头,试图把事件的阴影从脑海赶出去。
冰咖啡来了,Brad其实之前没有喝过,他平时喝的都是卡布奇诺。不过,这个店,咖啡倒是配角,只要味道可以接受,他也不会太挑剔。
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蝼蚁般的生物在狭窄的过道爬行着,Brad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愉悦感,这个咖啡店是他的“秘密空间”。
看腻了众生,Brad开始将视线拉回咖啡店内,不经意的瞥了角落一眼。
咦,好熟悉的背影,难道是老板?
Brad再仔细观察穿着绿色polo的男人,终于确定是老板无误。除了身型,能穿着绿色polo来这种地方的人,也只有老板老板了吧。Brad尽量不想“土”这个词。
老板对面,赫然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女”,旁边带有邪恶眼神logo的芬迪包包十分显眼。
Brad朝美诗招了招手。
“角落那个男人,是我们老板耶,那个女人跟他什么关系啊。,”Brad尽量压低声音。
“不知道啊,男的倒是经常来店里,女的倒是第一次见。”
“经常来,怎么回事。”
“就是经常来我们店里,约会女人嘛,不过之前带的一直是另一个,这次竟然换人了,不过,既然是你们老板,看他招的什么人,就知道什么本性了,”美诗仍不忘打趣。
“之前还有另一个女的?”
“对啊,她身上背的那个爱马仕铂金包,可是我奋斗的动力。”
啊,不会吧,身体穿过一股电流,瞬间麻痹了Brad。Brad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是不是这个女的?”Brad拿着手机的手哆嗦个不停,指着照片中一个女的问。
“对啊,就是她,”美诗禁不住坏笑,“怎么,你们公司的吧,可以啊你老板,快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糟糕,美诗的八卦本性显露出来了。
“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详细说明,”Brad顾不上桌上的冰咖啡,赶紧逃离咖啡店。他不想满足美诗的八卦欲,而且待在那里,还有被老板发现的风险。
看来Cat说的话并非捕风捉影。Carrie竟然是故事如此丰富的人,这是Brad始料未及的。
“怎么样,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吗?”矮警察蹙着眉,反复搓手,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如此着急。
“目前还是发现不了那两个男人跟死者之间的联系,即使有联系,也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凶手,现在就只剩下大叔的证言了。”
“不行,那个作为证据太薄弱,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去调查了。”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跟当初根据匿名信调查Tab一样。”
“是啊,每次来匿名信都以为有新的突破,结果不过是在原地打转,那个匿名信,好像是在嘲笑我们的无能,”一向霸气的矮警察这天变得威严全失。
“我们肯定能破案的,”面对情绪低落的矮警察,高警察不知所措,只能高举旗帜。
大概,是破不了案了。
Brad从咖啡馆出来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商业街不远处一条跟商业街截然相反的老街。那里冷清得可怜。跟商业街寸步难行的光景相对比,老街简直是一条跑道。但Brad不想错失这边的景致。尽管老街的店铺已经门可罗雀,店主在店里休闲地拍着苍蝇,Brad依然觉得这个老街韵味十足,存在着独特的魅力。而且,这里有一座偌大的书城。
阅读也是Brad异于常人的兴趣之一。在电子书侵蚀实体书的时代,他还是觉得到书城阅读是最大的幸福,这里可以激发他在阅读过程中最大的遐想。
Brad最喜欢侦探小说,国外不同作家,不同时代的侦探小说他均有涉猎。爱伦坡的《暗黑故事全集》他读了不下十次,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在家里的书柜里被完好地保存。但他最喜欢的作家,还是阿加莎·克里斯蒂,他亲切地称她为加婆。
可能这次案件从开始的漠不关心,到现在的执着,跟阅读习惯也有关系呢。
Brad找了来到摆放加婆小说集的书柜前,正犹豫要重新看哪一本,最后还是选了《东方快车谋杀案》。因为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整个列车除了侦探赫尔克里·波洛和受害者,几乎整个列车都是犯人。
整个列车都是犯人。Brad吓得扔掉了手中的书。
Brad把想法代入那个无解的多次元方程式,发现没有偏差: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完美的,除了Aaron。Aaron在那天晚上9点至11点回公司杀害了Carrie,使用了丢失的物件,其中Tab的瑞士军刀成了凶器。杀了Carron后,Aaron把Carrie从窗口推下去,造成那样的死状。处理完尸体,Aaron回到Dick那里,和Dick一起出现在大排档。
Carrie应该是被老板约回公司的,Carrie才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公司,然后老板把具体时间告诉犯罪小组,自己只需要瞒着Carrie出差,制造不在场证明。
Cat也是参与者之一,当晚她是最晚走的,只需要在走的时候用东西卡住门,例如一个木片,门就不会锁上,Carrie回来的时候应该没发现,因为她不是那么细致的人。她大概以为自己通过指纹解锁了门。Aaron只需要在走的时候把木片拿走。
Tab无疑是其中一员。他把一切焦点都吸引过去,一直都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这个最大嫌疑人,最没有机会行凶。那把瑞士军刀,也是Tab提前给Aaron的,作为吸引注意力的主要环节,也是一种仪式,一种加害仪式,其他人丢失的物件亦然。Brad不是犯罪小组组员,自然不会丢失任何物件。犯罪小组应该没有嫁祸Brad的意愿。
Dick作为Aaron的不在场证明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业务经理Jane,似乎最无辜,但她却给Tab提供了一个不在场证明的场所。
所有问题,都是环环相扣的,把环单独拆开,只是一个普通的圆圈,但把六个环连在一起,便成了杀人的锁链。
大概,以后再也不会碰《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本书了。Brad走出书城,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