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公众号:听歌识人
文/松月
阿婆从老家寄了些东西过来,我打开包裹时,才发现一堆红枣枸杞里还夹杂着一瓶自制辣椒酱。
我一直都吃不了辣,饮食口味也偏淡,所以不难推测出这瓶辣椒酱是给燕子的。阿婆已经进入古稀之年,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例如,我和燕子已经分开快三年了,阿婆还是以为时间都停留在过去,打电话时也要照例问一句“姑娘怎么样了”。
01
阿婆很喜欢燕子,总说燕子与她有着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要不然怎么会第一次看到就感到很熟悉。
2012年国庆节时,我带着燕子回苏州乡下老家。燕子在朔州长大,这是第一次到苏州来,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下了大巴车后,还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老家的巷子曲曲折折,多而凌乱,我拎着行李走在前面,燕子跟在我身后。结果一个不留神,就发现她不见了,而她的手机还在我身上的包里。
沿着原路饶了几圈,又问了好多人,还是没有找到燕子。燕子是个路痴,附近又没有公共电话,而且她还听不懂这里的方言……我只能祈祷燕子能呆在某个地方不要乱动,等我回家喊人一起来找她。
我没有想到的是,燕子已经在我家了,是阿婆带她回来的。
堂妹陪着阿婆出去散步回来,路上看见一个姑娘在四处张望,堂妹以为是谁家的客人,便没多想,打算直接回家。
谁知道阿婆突然冲那个姑娘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对堂妹说,那是她孙媳妇,找不着家了,要一起回家。阿婆那时已经偶尔会犯些糊涂,堂妹一边感到好笑,一边又庆幸阿婆说的是方言,那姑娘一脸茫然明显听不懂的样子,要不就尴尬了。
让堂妹没有想到的是,那姑娘还真的是迷路了,而要找的人还真的是自己的堂哥。
后来,堂妹对我说:
“我原来是真不相信缘分这东西的,见了燕子姐之后,才感到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有所注定。”
02
冥冥之中,是有所注定。
2009年时,和朋友一起到山区支教。同去的队伍里一共有五个人,三个男生两个女生。
其中,我和朋友来自同一所大学,还有一男一女是情侣关系,来自某理工大学,燕子是单独过来的,巧合的是,和我一样是法学专业的学生。
朋友是业余摄影爱好者,进入山区后,除了给孩子们上课,就是四处拍照,那对情侣对摄影也感兴趣,经常和朋友一起去四处探险。在学校旁边简陋的一排宿舍里,剩下的经常只有我和燕子。
山区里用电并不方便,我经常趁着天色还亮时坐在门口对光处看书,燕子则经常会带几个小朋友在她的屋子里玩,燕子的笑声和小朋友们的笑声混合在一起从屋子里飘出来,游荡了差不多整个校区才慢慢消减下来。
大雨将至时天气总是异常的闷热,我在门口坐了将近两个小时,手里的书都还没有翻过去几页,燕子不知道和孩子们说了什么,又是一阵大笑声传来,我突然感到异常的烦躁,对这种热闹的烦躁。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我有些生气的去敲了门。
“林老师好!”是一个矮矮的小男孩开的门。
后面又陆陆续续传来好多声“林老师好”,我本意是想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小声一点的,结果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你们好”。
屋子里大概有六七个孩子,直接在地上坐成一圈,每人手里都拿着彩色卡纸,中间的小空地上放了好写些折好的小玩意儿,纸船,千纸鹤,花球……
燕子也坐在地上,头发松松的扎成了一个马尾,看见我过来,显得很意外:
“林老师要一起来玩吗?”
03
林老师要一起来玩吗?
如果说人生中每一次际遇都是一个宝盒,需要输入正确的咒语才可以打开,那么“林老师要一起来玩吗”这句话绝对是使用期限最长的那句密码了。
我和燕子在各种各样的小游戏中熟悉了起来,跳绳,扔沙包,蹦格子,我总是输的最惨的那个,到最后,需要分组的时候,都没有孩子愿意和我待在一个组了。
支教时间只有两个月,我感觉自己好像又过了一遍童年。九月份告别孩子们后也到了我们五个人此次分别的时候,大家都很平静,大概经历过的告别太多,早就习以为常。
再次见到燕子是第二年的春天。
当时,兜兜转转后,我终于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找到了工作。休息日出去爬山时,路过游乐场就顺便进去买了杯饮料。
“林老师要一起来玩吗?”
我当时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后面一串熟悉的笑声太真实了。竟然真的是燕子,她就站在饮料店不远处售票厅前长长的队伍里,大喊:
“林老师要玩什么,我帮你买票!”
04
原来燕子毕业后也来了这所城市工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们反而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一起看过夜景,一起喝着啤酒,一起吃生日蛋糕,一起数着时间。
后来的事情都似乎太顺利了,六月份我鼓起勇气告白,收到的是肯定的结果。
燕子喜欢尝试新奇的事物,永远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休息时就会拉着我四处闲逛,或者去做义工。
我以前遇到的朋友中,性格开朗的多数都耐心较差,燕子是个完完全全的例外。在养老院里,她可以坐下来和老人们聊很久很久的天,老人们大多健忘,说话时常常前后颠倒,而且多数是些枯燥的话题,我听的次数多了几乎都可以复述下来,但是燕子依旧每次都很认真。
我看着她支着下巴聆听的样子,一开始的有点焦躁的心也慢慢静下来。
从2009年到2015年,六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只是一瞬间。
两方家长都开始在电话里催问我和燕子什么时候结婚,很莫名其妙的,我和燕子竟然都默契的对这个话题避而不提。
大概不同的地方的就在于,我不敢提,怕提出来反而是更快的结束,而燕子,还在边缘挣扎徘徊着。
05
“林子,我问了自己好多年,我真的喜欢法务工作吗?”
“我尝试了很多方法,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可是都不行。”
“我还想去继续支教,去到很多地方做义工,去认识更多的人,去看更多的风景,去听更多的故事。”
“林子,你说,什么是人生呢?”
“林子,我知道你家里压力大,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不是不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能再问你要不要一起玩了。”
我抱着啤酒瓶子哭的一塌糊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早就料到有此一别,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感到梦都塌了半个边。
一直拖着的,一直小心翼翼不触碰的,一直不敢对视的,往往都是具备致命一击属性的事物。
燕子离开后的几年里,我听从家里的吩咐又认识了几个女孩,但最终都不了了之。
燕子不知去了哪里,告别时,她坚持要互删了联系方式,断掉最后一点牵挂。其实,即使有联系方式,我又该如何开口呢?
或许,我只是一小片树林,而燕子是志在四处游历的飞鸟,只不过她恰好经过了我,而我误认为自己可以是她一生的归宿。
她没有爱上他,她爱上的是她的世界,飞入其中,不留恋,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