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在日子里穿行，紫荆花败了，才猛然发觉，四季又轮了一回。

紫荆花早已凋落了，注意到时已是枯藤满枝，藤叶杂乱的缠绕在崎岖粗黑的虬枝上。曾经的绿叶敌不过秋风的侵蚀，失了水分，被虫蛀了许多洞，变成灰土的颜色。还赖着枝干不走。紫荆死守着枯萎的叶，那曾经葱翠而富有生机的叶。可越是对那曾经的美丽不放手，紫荆树就越是丑陋。那残败的，腐朽的藤叶像是一张张死蛇皮，哭诉秋天的悲凉。

不忍再看下去，快步离开。走到操场时，我被震撼了。满地的金黄，空中还旋转飞扬着那些秋天的小精灵。是白杨叶片！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叶片。白杨树用落叶写了一首绝美的情诗给秋天。每一片都是信笺，每一片都在秋天里舞蹈。白杨任叶片随风飘流，飘到草地上，飘到篮球架上，飘到学生的校服上，飘进书的扉页。白杨用落叶舞出了秋天的生命，让落叶将凋零化为绚烂，江枯萎藏进新生的口袋。与紫荆的死守不同，白杨的放任反而成就了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叶落归根，自有一番韵味。

紫荊为了保持美丽死守藤叶，却让自己丑陋不堪。那落了叶的白杨还会美丽吗？抬眼望向白杨树，落了叶的枝粗细有律，疏密恰到好处，每一根枝条都伸向天空。恰有排雁掠过，在蓝天的映衬下，真真是一副绝美的诗画。亭亭白杨，离了叶的枝挂着几片云，抒尽了秋天的韵味。在我面前的，是成熟而有气质，美丽而不扰的白杨。那种美是自内外散发出来的。它诱使我的心为之狂跳，诱使我的目光舍不得离开它。就是没有叶子作为装饰的白杨，我的脑海里闪现了林徽因，冰心，三毛……这些人似乎都有白杨的气质，不惊不扰，虽无外饰，但内心足以开出仙界丽花，那花散发出的芳香使人着迷，让她们的魅力不会随着容颜衰老而减少。

我承认，曾经我极爱盛夏的白杨，那绿鳞片旋转起舞，带走校服上的温度。那青翠欲滴的叶片仿佛就是令人艳羡的青春容颜，美丽而有活力。但是现在，我更爱落了叶的白杨，虽无外饰，但人美的动人，令人心碎。

外在的容颜终会消逝，唯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不会磨灭。呵，白杨！

想起一句迷人而伤感的玛格丽·杜拉斯的台词：“那时候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盛开是一种美，凋败更是一种美，而我倾向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