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仓库清点货物,手上还沾着灰。
“你是××的家长吗?孩子在操场上摔了,头有点肿,我们已经带去校医室,但建议你们尽快过来。”
她一下子懵了,嘴里回着“好的好的”,人却站在原地动不了。
她本能地给他打电话:“你快去学校接一下孩子,我这边脱不开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知道路,你不是离学校近吗?”
她气得发抖:“你不是一直在家吗?”
“我不想见老师,烦死了……”
她狠狠挂掉电话,咬牙硬着头皮给店长请了假,赶去学校时,孩子已经被送去医院检查。是老师陪着的。
她谢过老师,一路陪孩子做完检查,幸好只是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她坐在病房里,看着孩子闭着眼打点滴,心口发闷,像堵着一块石头。
他来得很晚,带着外卖盒饭进门,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那么晚才来?老师说你接电话还犹豫了一会。”
她瞬间转过头:“你不是在家?我请假赶过来的时候,你还在挑外卖。”
他也急了:“你现在了不起了是吧?谁让你非得去工作,孩子都顾不上了!”
她笑了,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你为什么不告诉爸妈你失业了?让他们来骂我不是好妈妈,好儿媳……你装得太像了,连我都快信了。”
他不吭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时,门被推开,婆婆走进来了。
她没有吭声。只是低头替孩子盖好被子,轻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会。”
她走出病房,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像多年的疲惫终于找到了出口。
走廊尽头的灯光有些昏暗,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努力照顾好孩子、努力维系亲属关系、努力体谅他在外打拼的不易,但她从未真正被理解过。
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付出,却没人问过她到底承不承受得起。
那晚,她没有回家,而是守在医院的陪护椅上坐了一夜。
孩子睡得不安稳,时不时皱眉翻身,她就轻轻起身,给他掖掖被角。
她的手机上,还亮着昨晚没看完的课程视频,静音播放着教学内容。
那个凌晨三点,她拿出纸笔,开始在病房小桌上写一张清单:
1.修改简历,添加最近实习经历
2.准备客服岗的面试问答
3.查找附近有技能培训补贴的社区机构
4.找一份线上兼职,哪怕是打字也行
……
她一笔一笔写,像在重建一栋房子——从地基开始。
第二天一早,她交接好孩子的照顾安排,又一次拎着包出门了。
她没跟他说一句话,也没向公婆解释什么。她明白,他们不需要她的解释,只希望她回归那个“听话的、安静的、围着家转”的角色。
可她已经无法回去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一个家庭的平静,放弃自我、咬牙忍耐的女人。
她不再求某个人的理解或赞许。
她唯一能做的,是在风暴中站直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