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如今是满满的缅怀与哀思,于我,恰恰是另一种挥之不去。
在我的家乡,清明节有荡秋千的习俗。“清明打悠悠,到老不抽抽。”儿时还不知什么叫荡秋千,可是,如果清明这一天不打悠悠,比过生日没吃到鸡蛋还要怅然,仿佛看见了自己满脸松紧带一样的皱纹般可怕。
到了清明时节,人已经变得轻快起来,因为甩去了一冬的沉重。园子里常常是大人们忙碌的身影。会把园子里清理的没有一丝干草叶和柴禾,露出干干净净的土地。会扣几块小型塑料棚,种一些小白菜,水萝卜等小菜。会把墙头或栅栏弄得严实些,让小鸡小鸭不再随意进入。常常荡漾着父亲爽快而高亢的笑声。隔着矮墙,一眼能看见好几家人,互相大声小吵地说笑着。
阳光开始暖暖的,温热地照在身上。天蓝得让人无忧无虑,暖风拂面,童年天真的心事在白云间飞来飞去。偶尔飞机飞过,所有人都仰着头,跟着它飞到远方。
老屋房后当时有三棵榆树,我那时认为它是活了好多年,因为又粗又高,比房子还高,而且枝叶茂盛。清明这一天,老榆树便是最抢手。榆树皮粗糙,不像杨树光滑,这样绳子容易拴住。两棵树之间距离一米左右,这正是打悠悠的最佳位置。把绳子系好,小伙伴们轮流悠,一起唱着歌谣。
那粗绳子其实很硌屁股,尽管这样也坚持着。有时用双股绳子便好些,若再放一块板子,坐着就舒服得多。绳子也折过,也摔过,也悠翻过,但都没人哭,没人放弃,依旧玩得兴致勃勃。
俗话说“清明难得晴”,常常在清明遇到阴雨和大风。孩子们就会很失落得无可奈何。
我八岁那年,外面下着小雨,我整个上午趴在窗台上。“小九不打悠悠,怕老了抽抽。”家人们笑着说。
父亲在门口向我招手,谁能猜出我看到了什么?
下屋的横柱上,栓好了绳子,还放了木板,因为悬在空中,这样坐上去能荡得很高。“爸,这比在树上悠得高,能悠起来。”悠出去,我的脚尖每次好像要踢到房顶一样,快速地从父亲身边飞过。而悠回来,又高高地俯视着,父亲变得矮矮的,他仰头看着我,笑着。
后来小表姑来了,“清明打悠悠,到老不抽抽。”我们的童谣伴着父亲洪钟般的笑声,飞出窗外。
“细雨沾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父爱,正如这绵绵细雨,沾衣不见。细雨无声,润着每一片叶子,父爱就是在这无声无息中,注入我的心房,伴我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