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属于我!
萧梦璃再一次动了离开的念头,窗外灯火辉煌,一派繁华,可这繁华,如果说曾经还是她的憧憬,那现在和她已经没有一丝关系。
她想逃离,可是去哪,她也没有方向,老家只是座不起眼的小县城,她不想回去,其它地方,她还没想好。
梦璃,我们一起去上海发展吧,在那里可以实现我们的梦想,我一定可以给你美好的生活,北京雾霾太严重,实在没法待,这是她的男朋友,北大高材生肖鹏飞的想法。
好,听你的,临近毕业,她不想就此分离各奔东西,既然相爱,那就勇敢在一起,天涯相随,那些说现实所迫的,无非是考虑自己更多一些,放弃得太轻易。
毕竟名校毕业,找工作易如反掌,薪水还很丰厚,比许多人的起点不知高了多少,这让他们对在上海扎下根充满信心。
为了省钱,他们选择在郊区和人合租,即使如此,房租也是不便宜的,每天起得很早赶地铁,人群像潮水,只要顺着一个方向,拼命挤上去就好。
闷在车厢里,就像沙丁鱼罐头,人挤人,恨不能可以叠着放,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这就是社会,和学校不一样,那时候不想出去就可以宅着,看看书聊聊天,没课了,趁着人少,再出去溜达。
这就是现实,为了生存,为了那一小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不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不再整天惶惶不安茫然无措。
他们能省则省,每个月也能省下不少钱,可是再省,也还是没有赶上房价上涨的速度,他们的存款离首付越来越远,房子从三室缩水到两室再到一室,地点从靠近市中心到郊区再到比郊区更偏只要有地铁出行就好,要求越来越低,可梦想却越来越远。
鹏飞,要不然我们去其它城市吧,不用这么辛苦,生活也可以更安逸些,只要有你在,到哪我都愿意,这是萧梦璃第一次说出离开。
小城市怎么有我的用武之地,只有在上海这样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地方,我才能施展才华,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梦璃,你放心,我一定能成功,堂堂北大毕业,怎么能连房子都买不起呢,肖鹏飞信誓旦旦,他不死心不认命,妥协逃跑不是他的自尊心可以做得出来的。
嗯,我相信你,萧梦璃点点头,不再说话,既然没法改变他的想法,那就好好陪着他,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被现实打败,这不是她想要的。
他们前后搬了三次家,因为房价涨了,所以房租也随之水涨船高,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只能往更便宜的地方搬,离上班的地方也越来越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直到天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个只是睡觉的地方。
哪里是家?吾心安处是吾家,可是哪里又有心安?为了买房,她都挑最便宜的东西吃,最便宜的衣服买,可还是架不住自己手里的存款不断缩水。
这是个游戏,一个少数人才能玩得起的游戏,挤不进去,即使头破血流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萧梦璃有时候回来,看着万家灯火,心里会升起许多落寞,这里面没有一盏光亮是真正属于她的,她就像个过客,匆匆来过,留恋,最后却不得不离开。
肖鹏飞回来得越来越晚,而且身上总是带着股浓烈的酒气,他说应酬难免,她也没多说什么,端茶倒水给他收拾妥当,然后才休息。
她知道他情绪低落,这本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他也从来不曾经历过,骄傲惯了的人,突然受这打击,一时不能接受,她能理解。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她怎么能够离开,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这是她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肖鹏飞时心里的想法,可笑的是,现在这张床,还是租来的,没有半分属于他们。
外面是个大世界,金碧辉煌,这里是个小世界,断壁残垣,世界再大又如何,终归没有属于她的诗和远方。
萧梦璃以为,她的陪伴能够让他振作,却没想到,先逃离的会是他。
梦璃,我们分手吧,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很好,我不想辜负她,而且,她是上海人,可以给我更多的帮助,这是肖鹏飞在这间出租屋里对她说的话,眼里并没有丝毫愧疚,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是理性的吧,他这样骄傲的人,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怎么会甘心。
不辜负?她笑了,对别人是不辜负,那对她呢?这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可能真的一文不值,至少现在,作为交易的筹码,没有任何价值。
她没有哭天抢地苦苦挽留,留不住的人,不如放手,微笑着看他离开,算是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为了他的梦想来到这里,现在他离开了,这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是属于她的了。
真的没有归属感,这里的繁华不属于任何人,你可以观赏,却从不曾拥有,这就是她的魔力。
萧梦璃搬了家,重新换了个地方,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她突然发现,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已经是一个很独立的人,离了谁都可以好好活下去。
再也不用为了买房拼命省钱,她也会时不时去高档餐厅吃上一顿好吃的,也会去商场买上几件漂亮的衣服,放假了可以背着包,来一次不算远的旅行,生活原来也可以这么精彩,只是她曾经为了一个人,忘了自己。
萧梦璃有时候会到广场上喂鸽子,看着这些小生灵飞来飞去,自由自在,她的心里也会安静许多,她就是在这里遇到郑景瑜的,他也在喂鸽子。
姑娘,怎么愁眉苦脸的,同坐在一把长椅上,他先开口说话,还给了她一个很灿烂的微笑。
有什么事值得高兴吗?萧梦璃冷着脸反问。
难道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会更好看吗?郑景瑜并没有被吓退,还是嬉皮笑脸的和她说话。
好看?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说她好看了?陷在繁琐的生活里,早就没有精力考虑这些,今天突然听到,竟有些不适应,脸上微微发热。
她没有回话,默默地喂着鸽子,努力缓解心里的紧张。
一时宁静,只有鸽子咕咕的叫声和扑腾翅膀的声音。
喂鸽子的时间长了,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郑景瑜每次都是厚着脸搭讪,一点正经的样子都没有,虽说萧梦璃不太习惯,可心里并不讨厌,能喜欢小动物,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爱心的人,久了,甚至她还有一种想要见到他的冲动。
梦璃,你会留在上海吗?郑景瑜一边喂着鸽子,一边问她这样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感觉这里不属于我,可也不知道哪里属于我,很多人来了,所以我也来了,人多的地方,总不会是坏地方,可待了一段时间又觉得,人多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好地方,太挤。
那,跟我走吧,去一个有山有水人也不算多的地方,郑景瑜看着她,眼神里透着认真。
你这算是表白吗?她歪着头,俏皮地看他。
算,算是吧,一直都是爽朗的他,竟然局促不安起来,脸上少有的羞涩。
梦璃,原来你在这里,肖鹏飞突然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他应该搂着他的新欢才对,不会有时间来搭理她这个旧爱。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冷冰冰地问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关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样的人就算再优秀她也不要。
梦璃,我知道错了,回到我身边吧,我一定好好对你,我们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家,肖鹏飞喋喋不休,原来是来挽回的。
你不是有新欢了吗?又何必再来找我呢?萧梦璃眉头一挑,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那个女人,水性杨花,居然背着我还勾搭其他男人,我怎么能忍受,分手了,他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
呵呵,原来是让别人甩了,可惜了,别人可是上海人,还有房子,不是你高攀得起的,萧梦璃对他这种行为心生厌恶,讥笑道,我相信爱情,可是我不相信你,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忘了给你介绍,郑景瑜。
她突然挽着郑景瑜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你,肖鹏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站了一会,灰溜溜的走了。
你刚才的话,不是为了气他才说的吧?
你觉得呢?
我当然希望你是认真的,不然,我怕我会当了真,上了心又伤了心,多不好。
那你就当是认真的啊,萧梦璃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可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她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接受就好。
郑景瑜没有骗她,这里有山有水,环境好,真的适合居住,太湖之上,烟波浩渺,放眼望去,整个人都随之放空,神游物外。
我们的颠沛流离终将尘埃落定,那些高过自己能力的奢望早该放弃,野心太大终会把自己压垮,现世安稳,何尝不是最好的归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