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热闹的赶集日,我向妈妈索要一支棒棒糖哭闹不止,恰巧遇到她心情不好,撞上枪口的我被妈妈爆揍了一通,此番景象被刚好来赶集的奶奶看见了,在她教训妈妈爽快一番,我就变成了被爷爷奶奶带的孩子。都说小孩子记性很差,但我却对小时候很多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对长大后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模糊。
从小我们家条件不错,爸爸和爷爷一起做了一笔小生意,经常早出晚归到很远的城市去收猪,每天晚上奶奶会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等着他们回来。瞌睡等来了,面也坨了。我穿着爷爷的大只棉拖鞋,看着电视等到他们回来才能安稳去睡觉。等爸爸和爷爷晚归,是我长大后回忆儿时的重要记忆。应该是95年,我们家是镇上为数不多买上彩电的。
说说我奶奶吧,记忆中的奶奶有很多漂亮衣服,每天的衣服都不重样,那个年代的港风卷发,黑色风衣,已经被她玩的贼溜了,她喜欢去理发店烫头发,有时候还给头发焗个油,时尚果然是个轮回啊!那个年代还有供销社,我们家开了一个小卖部,我们镇上的人都会在我们家来打酱油,平时没事奶奶就守着店,日子过的好不惬意,照那个年代的人的话说,奶奶过的简直就是地主家的女主人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在我出生后的记忆里那小几年,我们一家都很安稳,直到有天,我听到说爷爷被合伙朋友骗,宣告破产,所有房子被变卖,是的,和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我以后再也买不着很多漂亮衣服了。
后来,我们家租了几块地,种点玉米,蔬菜之类的,每到收成之际,奶奶和爷爷会把菜拿到集市上去卖,早上五点就去占摊位,起晚了就没位置了,有天我突然发现,奶奶好像变了,头发胡乱盘起,衣服永远都是那一件被洗得发旧的短袖,每次干完活都会出很多汗,拿起那条用了很久被汗渍侵的发臭的毛巾擦身子。脸上还多了很多被岁月光顾的皱纹,那是我第一次温柔的观察她,鼻子好一阵酸,她从前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小老太婆啊。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什么叫岁月催人老。
后来我成了叛逆的小孩,那时候家里穷,我迷上了音乐,看到同学买上了mp3,我羡慕的不得了,回家路上想,这小玩意儿居然要卖100块钱,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于是,我为了满足那点微弱的虚荣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用我那聪明灵光的小脑袋瓜顺利的撬开了爷爷的钱柜,结局可想而知,我被打了,被奶奶从下街追到上街,所有邻居都知道我偷钱了。
也是从那天起,我看到,一个开小卖部的邻居,看到我经过,慌忙的把背包藏起来,生怕我偷她包里的钱,那是我第一次恨奶奶,因为她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也是从那天起,我的叛逆像杂草一样肆意生长。经常被奶奶打是家常便饭。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我从小出生的家,离开我的家人,2008年,我带上学校退给我的资料费七百块钱,辍学和邻居姐姐第一次尝试去成都打工,那天为了赶车,起很早,我简单跟爷爷奶奶告了别,踏上了载着我满怀宏图壮志的大巴车,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离别的心酸,泪水止不住破瞳而流,因为我透过车窗,看到奶奶望向车子远走的方向哭的撕心裂肺。
大概是那一刻,我对奶奶的误解和怨恨随着眼泪一起流向了海里,山谷里,总之,不再存在我的记忆里。
写这篇文章时,我突然很想我的奶奶,我欠她特别多,这几十年的光阴,没有好好陪过她,没有用心给她打过很多通电话,没有好好见证她的衰老,就连她住院生病也没能回去好好照顾她,如果在这岁月的长流里,我是它的主人,希望可爱又倔强的老太婆,长命百岁。
想起奶奶做的豆豉炒肉,如真似梦,依稀在眼前,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豆豉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