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咪咪

茕茕的倩影又浮现眼前,我沉静而温和又有些孤傲的性格,多少有她的影响,我再没像那样爱过一只猫。

咪咪是姥姥家的猫。姥姥家是二层带院的小楼,二姨他们住上,俩老人住下,亲密而又互有空间。门廊上停放着姥姥心爱的三轮车,西头摞着墙一样高的蜂窝煤,沿墙似乎还有几盆花花草草。逢年过节,一家人围聚在大理石的长桌旁,烟酒味,谈笑声,咪咪为之吸引,挠挠门,探进头来,姥姥就笑着把它呵出去。那时再自然不过的情景,现在却想念得心痛啊,因着这才体会到其乐融融的和美感觉。

姥姥说,咪咪小我一岁。所以从记事起,咪咪就是只美丽的大猫了。她沉稳温厚,矜持有礼,最亲近的表示也就是安静地伏在人腿弯儿下,闭上眼睛享受爱抚。这种性子尤为珍贵。她灵动有情而不卖弄聪明,富有野性而不会桀骜不驯,以致,安静的伴侣,妩媚的情人,贤妻和良母,每一种角色她都做得很好。

她确是猫中闺秀,继承了波斯猫的优雅身段和华美长毛,乌云盖雪,黑背白靴,高贵的绿眼睛像一颗新荷上的露水。最为独特的是,雪白的唇边缀着一点黑,我们喜滋滋地称之为“美人痣”。这美人儿,曾让多少雄性辗转反侧,连夜唱着如怨如诉的情歌呢?

最为欢快的记忆是:二姨走出白漆门,阳光照得她面色明媚,颧骨上的青痣都饱满好看了,悦耳地叫道:“咪咪,吃饭哩啊!”猫扬起脸儿,一声一声地叫,快乐嘹亮。一垂目一仰望,真挚美丽……

我喜爱咪咪的叫声,用心向她学习,后来竟惟妙惟肖。这声音柔润清爽,十分耐听。每每我叫时,周围会有喃喃低语:猫?哪有猫?我可以与路边的小猫搭讪,它们也乐意听听,甚至我成功的唤来了咪咪的情人(微笑)。

我还艳慕咪咪的身手敏捷。小院的墙形同虚设,二楼的窗她也去闯闯。在外面,她更是自由自在,猎得小动物大嚼特嚼!每天归来,头向下下墙,稳稳着陆,我都在心里叫绝。多年后她老了,我看到她落地时吃力地颤了一下,竟落下泪来。

咪咪的智慧在于她的原则及她从容不迫的生活态度。她活了九年,在那个年头,已令人吃惊。在外面,她绝不接近任何人,即使是我拿着食物招呼她也不行;而在家,她知道家是安全的,陌生人也可以让抚摸。这个原则保护了她,还使她拥有一个家的同时享受着更为广阔的世界。与咪咪比起来,那些丰衣足食却被囚禁在人类世界的宠物猫真的可怜。

咪咪的感情史可算是猫界的传奇了吧。这一带最有威力的大白雄猫,拜倒在她的猫胡须下,几乎天天来我们家寻她,姥姥撵他好几次,他仍在门口徘徊。后来,他们对骂互撕了一夜,听者心惊肉跳,那是猫儿宣布爱情的方式,大概相当于人类的海誓山盟了。我无法深入猫儿的世界探听他们的小秘密,只能满心祝他们幸福。不知何时公猫不再来了。咪咪做了母亲。她不再四处野了,整日卧着守护她的孩子,安然慈爱舔不够。当她注视小猫时,眼睛如绿色的湖泊,爱的活水汩汩流入。她的孩子都很出色,无论命运如何,最终是静静地接受分离。

年年岁岁,光阴轮回,她都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愈加温柔,愈加睿智,也愈加淡然。

我从她身上明白,生活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充满着值得感恩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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