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护士站里的年轻护士正在准备着一会儿分给大家的药物。我轻轻的反身把病房的门关上，免得吵醒三床刚刚睡着的阿姨。
大厅里好像开会一样，嘈杂的声音充斥在一起，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刚走到门口，我下意识的把大衣敞开的领口紧了紧。我就这样自然的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自然的没有人知道我是一个病人。我就这样，溜了出去。
“真不够意思。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慧慧一边往下拽着那条鲜血一样红的毛线围脖，一边跟我抱怨。
“昨天才回来，这不刚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了么。”我对她谄媚的笑着
“得了吧，你这大忙人。还能抽时间接见我，臣妾惶恐”
“别贫了，去楼下挑条鱼，别太大”
“得令！”
慧慧我少数的朋友之一。自从我去北京上学之后联系的就少了很多，但是丝毫不会影响到我们的革命友谊。每次回来都会约她来鱼酷吃烤鱼，原因就是我爱吃鱼，酷爱。而她什么都都爱吃，蒸炒烹炸闷溜熬炖统统来者不拒。
“他们家出新口味了，咱们尝尝吧。再来俩凉菜咱喝一口呗。”不知什么时候她又回到座位上了，眨着涂了不知道多少层睫毛膏的眼睫毛冲我忽闪。
“那就喝一口………白开水”
“不是你性格啊，怎么了？有了啊……哈哈哈哈”
“有了，你看我这肚子。好几个月了呢”
“我去，真的假的啊”
“你说呢？有个大头鬼有”
“诶，那你这是恋爱滋润的有点过分了啊。肚子都起来了，你家大鹏行啊”
“我都俩月没见过鹏哥了…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就知道八卦。真没良心。”
“得得，今天这鱼我请你，就当我关心这只没人照顾的小野猫了”慧慧指着服务员刚端上桌的鱼冲着我说
“喵～”卖萌可耻，但换条鱼值了。
“说真的，你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不是你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想我想的吧”
“行了，赶紧吃你的吧。堵不上你的嘴”
这条三斤多的鱼我俩吃了不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医生中午还告诉我不要吃太油腻。哎，算了。反正明天还要清肠。
“一会儿不能陪你了，我男朋友回来了，我得先撤了。”
“重色轻友的家伙，去吧，跟他带好啊”
其实朋友就是这样，简单而舒服的相处方式。不会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吃饱喝足之后天都已经擦黑了，回家洗个澡吧。想着就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
02
上楼梯的时候伸进兜里摸出钥匙，楼道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也不知道谁换了一个红色的灯泡。昏暗带着不均匀红色的光打在墙上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加上晚上视力欠佳，扭了几次才开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我一进门老妈就问到
“啊，我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还回去呢。”我没敢说我还去吃了顿烤鱼，就怕老妈知道又该唠叨半天了。
我拿着浴巾就钻进了浴室，老房子的洗手间很小。淋浴就在马桶边上，一个人将将可以简单的冲洗一下。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散开已经到了胸，脸上零星的痘痘好像随时就会崩开，虽然一直刻意节食却始终瘦不下来的身体，尤其是突起的小腹，更是明显。这一个瞬间，我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妈，明天早上有个检查，要是指标正常上午就安排手术了。”我擦着头发说
“那早上是不是就不能吃饭了？我明天六点过去。”
“晚上十点以后就告诉我别吃东西了，你不用那么早，我自己去也行。赶八点医生查房的时候来就行”
“没事儿，你一个人检查万一有啥事咋办。”
“那行吧，给我找身睡衣吧，病号服太硬了我穿着不舒服。找个带扣子那种，做完手术方便。”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妈说着，换好了件大红色的卫衣，闲的脸上精神还好了点。吹干头发就打算回医院了，要不查房护士见不到我又该跟主治医告状了。
“妈，我回去了。”
“你把帽子戴上。要不戴个口罩吧。棉袄拉索拉紧点。……”
“行，我知道了。车来了，我走不了几步路。没事冻不着”
我说完转身跳上楼下的出租车，“师傅，去人民医院。”我只是简单的说了目的地就把头转向了车外。这几年这个城市变化了很多，马路上的车多了，人多了，灯也多了。原来熟悉的街道变的没那么熟悉，陌生的行人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前面路口就到了，开进去还是停门口？”司机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停路边就行，我走过去。还省的你挑头了”
“家人住院呢？这么晚来医院”
我看了眼计价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没有，我明天有个手术，回家洗了个澡”我说的就好像明天手术的是别人。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那祝你早日康复啊”
“好嘞，谢谢师傅”我一边说一边关上了车门。
大厅里的人依旧很多，就好像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样。不一样的是明晃晃的灯光和永远散不去的消毒水的味道。没人注意到我，也没人知道我其实是个病人。
我躺到病床上的时候，三号床的阿姨已经睡着了。我听着她轻轻的鼾声，竟没有一丝睡意。又起身披上了衣服出来了，楼道里有一排长椅，平时是供访客休息的。我掏出手机，按下了十一位数字，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数字。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又是熟悉的女声传来，我重重的按下了挂断，心情很不好。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这就是我心情炸弹的导火索。我编辑了长长的一条短信，大致内容总结成两个字：分手！然后看着已读的信息，盼着他能回我一条短信。却一直等到了天亮。
03
“量体温了。”护士姐姐睡眼惺忪的拿着体温计冲我说
我揉着干涩的眼睛，接过体温计胡乱塞到腋下，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直到我妈进来我才慢吞吞的去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医院不让病人睡懒觉，不是说休息好了身体才会好么？一大早就测体温，量血压，折腾的我头昏脑胀的。还有检查也都是八点以前，大夫跟我说是为了避开门诊患者的高峰，怕影响我拿结果，耽误手术时间。
之前检查说我贫血，手术有危险。现在指标达到了正常值，可以做手术了。来大姨妈导致贫血也是很魔性的一件事了吧。但是谢天谢地这两天在我的乖乖配合下恢复了一些。
“来，跟我去填单子”我刚进到病房正好碰到了我的主治医师，怎么有种被抓现行的感觉。那也只能跟着去了。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手术前要签这么多单子，签的我心情烦躁的不行。
“主任，您来了”坐在我边上的大夫冲着一个年长的女人说着
“你这个手术不能做微创”这个被叫做主任的中年女人直接冲着我说
“为什么啊？不是之前说好了微创么？”我本来就有点烦躁，再加上听到又要留一道疤，所以语气很不好的回了一句。
“你这个已经到15.3厘米了，而且现在看来要切除一侧卵巢，只能直接在肚子上开刀。”
“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冲着大夫问着，语气里透着担忧
“对，没办法。这是最安全的方案。你们得在手术单上签字”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一个文件夹子，示意我签。
“我不签！我不开刀！说好了做微创怎么就做不了？”我已经彻底失控了，喊着就摔门出去了。
我气呼呼的坐在病床上，眼睛里好像流出了眼泪。也没在意。没过多久老妈拿着刚才被我摔在桌子上的那个夹子进来了，“你就签了吧”说着也抹了抹眼泪。
现在的我才真正意识到那个马上要手术的人，是我。我现在的激动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我搞不清楚，但是我不想让老妈担心，看了一眼刚打了热水进来的老爸。重重的在那张手术通知单上签上了那个称之为签名的字体。握笔的手上还有早上新扎的滞留针，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用力碰到的针头，手是颤抖的。
“行了，你也别激动。平复一下心情，我去安排手术。你这样血压太高，做不了手术。”主治医师有些无奈的对我说，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麻醉师又进来让我签了字，这这个时候我已经没那么激动了。安安静静的像一个漏气的气球。我听话的脱掉了衣服，躺在了手术室来接我的那张带轱辘的床上。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天花板，只感受到床皮上的丝丝冰凉。
我不是第一次进手术室，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阑尾炎发作，只是那次还是我自己走进去的。原来被推进手术室是这种感觉，说我不害怕，那是假的。我不知道我将会经历什么，只是在麻醉师给我输上液之后就沉沉的睡去了。
04
当我再次醒来，我已经回到了病房。这个我睡了几天的床，却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我浑身没劲，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听着周围各种仪器在工作的声音。这时我的麻醉劲儿还没过，感觉不到疼。只是身上各种的贴片和管子让我很不舒服。
“别让她睡觉，术后不能躺枕头，仪器检测12小时。”应该是护士跟家人交待着，我半睁着眼却看不清。
我好困，也好累。可是每次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叫醒。不让我睡觉是为什么？我也不能动还不让睡觉？简直没有天理。我没有力气反抗，但心理还是很不爽这个安排。
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我要睡觉！
《我肚子上的第二道疤》
这次手术我不仅在肚子上留了一道十厘米的疤
还失去了我的一侧卵巢
我还没结婚，我还没生孩子呢啊
这也直接导致了老妈催婚的现实
珍爱生命，不要生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