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南大桥底下有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无论寒冬酷暑,老人始终弓着身板坐在桥拱下的小板凳上,身边永远是放着一个油黑发亮的小木板方箱。
我居住在城北,上班在城南,从宿舍到单位最便捷的路线必须经过解放南大桥。因居住路程遥远,早上出门也较早,尤其是隆冬时节,天未亮就要出门赶路,但也已见老人在寒风中安然静坐着桥底的小板凳上,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春去秋来,小城里的一切都已时过境迁,老人依然是默默静坐的老人,仿佛老人已忘记了时。那是一个狂雨骤至的浓夏,岭南地区盛夏多少让人心生恐惧,前一阵子还是晴空万里,片刻间就是狂风暴雨,活着岭南的人久而久之也总结出许多行之有效的经验。那个清晨,我明显感觉到空气很沉闷,推窗探头外观天空,云层已有乌黑低沉状,我意识到大雨将至,就赶紧携伞向单位跑去,刚至解放南大桥,狂风裹着倾盆大雨就迎面而来,雨伞支撑不住,支架应声而折。带着岭南人敏捷的身姿,我迅速往桥底跑,希望能在桥底下躲避雨。刚入桥底就看到平日静坐板凳的老人,老人皱了邹眉头,纹笑眯眯的笑脸,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雨伞被吹断了,随即二话不说打开小木箱,同样是乌黑发亮的手飞快地摆动着木箱里铁器工具,几分钟时间,一把完好的雨伞又出现在我眼前。哦,原来老人是一名手艺人。
因为得到过老手艺人的帮助,平日里路过也更加留意老人,许久也会见到有乡下的老奶奶骑着自行车载着几只发情的公鸡找到老手艺人的摊位前,也曾见过走路蹒跚的老爷爷手提着旧式的高压锅让老手艺人修理,老手艺人总是一根烟叼着,用含糊不清的口味说教着这些那些器具应该怎么保养维护之类的话语。
又一日,时值周末,我一人沿着江边散步,将要到解放南大桥时,我遥遥听闻中年妇女和老手艺人发生争执的声音,我顺着声音走去。此时,老手艺人摊位周围一零零散散围了一下好事之徒在观看,在他们争吵中得知,中年妇女认为老手艺人修理新雨伞时用了低端劣质的材料,影响了新雨伞的美观性,老手艺人也振振有词说到,17岁出来修雨伞,五六十年来童叟无欺,这绝对是用最好的材料,争执不下,旁边围观的妇女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修理?中年妇女愤懑离开,老年手艺人依然呶呶不休,声音越来越小。
都什么年代了,还修理?站在江边的我突然愣了一下,陷入沉思,是什么时候我们身边的手艺人慢慢变少了,逐渐变得没有,依稀记得小时候在乡下,隔半月十几天,就会有一个外乡人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左手扶着扁担,右手摇着铃铛,“补锅阉鸡咯!补锅阉鸡咯!”声音就这样在村里的小巷子散开,一群无事可做的小儿童就紧跟着外乡人后,也学着大喊补锅阉鸡,有时候村头的小沙石路还会看到挑着两只水桶,身上衣服被染得五颜六色的染补匠,一声染衫染裤打破了村庄多日的宁静。曾几何时,这些手艺人慢慢淡出我们的视线,直至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突然想起大学期间很火的一边电影《百鸟朝凤》,唢呐行业兴旺之时,人人争相学习,待到行业没落,从业者相继转行,倍受尊敬的老师傅去世也只有意门生独自吹着唢呐迎送惨淡情景。
后来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我难以有机会路过解放南大桥。约摸半年前,老同事闲聊说起家里高压锅不灵活了,找不到修理的地方,我立即想到解放南大桥的老手艺人。过了几日,老同事打电话告诉我,解放南大桥桥底已经空无一人。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于绥江畔夜酣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