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农历3月20日,星期一。早饭过后,二娃正在板桥汽车站附近一处出租屋里低着头洗碗。
苏霸王左肩挎着一个大蛇皮编织袋包,右手拎着一个绿色胶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二娃惊讶道:“老汉(老爸),你这是唱的哪一出?”随即帮忙接下包,往桌子跟前的长凳上一放。
“这两包盐巴,我给你提来。我昨场赶场才买的,放在家里还不是给他们用了。”苏霸王一边喘气说一边说,伸手把装盐巴的胶袋往放桌子上面一放。
苏霸王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要走,去重庆,给三儿带娃儿。你现在就送我去车站赶车。叫我下了车就不要移脚,三儿到下车的地方来接我。”
“啊!这么急呀?昨场赶场咋没听你说呢!”
“嗯哪!前天促头促脑(仓促)的打起电话回来,叫我马上就走,越快越好。”
“张口叫,闭口就巴不得要到。哪有那么快嘛!串门呀?你家里的畜牲呢!都安排妥当了?”
“丢落电话我就赶时赶候的跑去下大山,喊刘二娃来买猪,两个猪才卖1100多块钱。我都带上了,万一去了搞不惯呢?我得留一手。”
“瞧你说的,啥叫留一手?把钱放好点!那么多钱带在身上,可得小心点哦!”
“我晓得!我放得可稳当了。你苏云海大伯和你张大妈两个人搬进我屋里住去了。他们的房子要倒,你张大妈我说得眼泪巴撒(泪流满面)的,没地方住。(有关苏云海夫妇的晚年,笔者在普通人到底该不该炒股票一文有详细叙述,有兴趣请移步去那里!)
我叫他们搬到我上面去住,帮我看屋子,两个人都欢喜得不得了。你隔三差五的回去看看他们吧!想吃新鲜菜,自个儿回去摘。我给他们都交涉好了的,他们两个都答应过我的,叫你尽管回去摘,跟我在家里一样!你张大妈说了:你对得起她。菜籽由你苏云海大伯负责帮我抖出来,晒干以后你帮我把它卖掉,钱你替我收着。地里的麦子他们收。不多,送给他们吃算了。”
“另外还有几只鸡,他们帮我喂,生蛋他们吃,都说好了的。”
“快!把手擦干,送我上车了再回来洗。晚了三儿都来了,我还没到。以后回来再慢慢儿的摆龙门阵(聊天)”
“不用这么着急,您先坐下歇会儿!气还没喘均呢!我碗洗了就去买点菜回来。早点煮中午饭,吃了饭再走。去了以后就只能打电话了!见面就没这么方便了。”
“不啦!以后回来耍。快,送我去车站。”苏霸王显得有些难过和急切的说。
“其实我内心并不甘愿去,咋个说呢!你晓得的,侯二娃那个德性。就是怕我不去了!两个人都在电话里向我保过证的,叫我放放心心的去,没得闲说话。侯二娃脆脆生生的喊了我一声爸爸!自从那次过孽到这之前几年了,没叫过我一声。她能回心转意认我,我高兴,我去!叫我放120个心,她不得说啥子!叫我只负责带娃儿,其它啥子事不要我做。早上送他们去坐车,下午再去那里等。中午就我一个人在家里,想吃啥子自己煮。早饭在外面买,晚饭等他们回来煮。哎!我横想竖想,不去得来呢!还说我不讨人尊重。去试试看吧!万一搞不惯我回来就是,车费钱我有。”
“去了就安安心心的在那里住下,千万别把回来二字挂嘴边。回来有啥子好嘛?累死累活的。在农村,一年做到头,不就是磨骨头养肠子(求生活)吗?这么大的年龄了,辛苦大半辈子了,也该享享儿孙之福了!”
“我晓得,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搞得惯我当然不回来了,万一搞不惯呢?”
“刚开始肯定有点不习惯,慢慢来吧!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老汉!我可提醒您呀!到哪里切记要装耳朵聋、装眼睛瞎。凡事看开点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少说话,把娃儿带好!”
“我晓得,当我是傻子呀!”
说话间,发车时间已经到了,苏霸王依依不舍地坐上汽车,二娃挥手目送着父亲离去。心里暗自庆幸:“父亲一辈子逞强好胜,辛苦了大半辈子,总算可以享一下福了。”
两天过后,周四早上刚吃过早饭。二娃正在擦桌子,房东吴老太急急忙忙跑来叫二娃接电话。吴老太是二娃奶奶王氏娘家侄孙女,人称“王大姐”的婆婆。
二娃拿起电话:“喂!”
“姐你听好了,老汉生死要奔起回去,要回去给他幺儿挣。我打电话的目的就想让你当个见证,今后不管他死了、烂了、臭了都跟我没啥子关系……”
二娃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电话那头就已经挂掉了。二娃接连回拨了好几次,始终没有人接听。二娃心里七上八下:“这老家伙,真不人让省心。才去了两天,就开始闹情绪了?”
12点钟刚过,二娃母子三人正在吃中午饭。突然,小四左肩挎着苏霸王那个蛇皮大袋子,右手拎着一个小包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苏霸王拉长着脸紧随其后。
“啊!这么快就回来啦?”二娃放下筷子,起身将板凳往门边一挪。
“坐!”
“锅里这点饭可能不够,我烧水煮点面。”
“不够就一个人少吃一口,煮啥子面了,难得麻烦!”
“哥哥早上不是打过电话给你了吗?”小四显得有些不耐烦的说。
“说得道明不白的就挂了,我哪晓得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不是怪老汉呀!说要走就要走,随便哪个都留不住。”
“先不说!别吵到两个娃儿,影响他们读书。饭吃了再慢慢儿的摆龙门阵。”
2点钟过后,栗栗强强挥手告别了二娃上学去了。苏霸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话了。
“光是说我要回奔起回来,我横想竖想,早回来比晚回来好。我现在立起心肠回来,地里的庄稼还来得急,再晚了就来不急了。”
“来不急就来不急,你在那里他没饭给你吃呀!让你饿肚子啦?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你那点儿庄稼。”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嘛!我在那里住不长,我看清楚了那盘棋的。叫我每天早上七点钟以前,把娃儿送到大马路上坐车,下午5点钟以前去下车那里等。头一天下午,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做,4点半不到我就去了。一等没来,二等也没来。第二天下午,我跟隔壁那个老太婆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就去晚了一点儿,两个娃儿就自己跑回来了。你是没看到哟!像教娃儿一样。侯二娃跟三儿两个人轮流滔(骂)一道,滔(骂)二道,我点枪都没开(一句话也没说),不信我赌得咒。去楼底下转哈儿(一会儿),跟别人说哈儿话。也说不该,有骗子。隔壁那个老太婆散我几颗糖,也说不该要,有迷昏药。看我吃了,没迷死我?”
“就为了这么点儿事?说好的5点钟,你4点半就去,肯定早了呀!结果第二天又去晚了。你有没有想过?外面车子那么多,万一娃儿在路上出点啥子问题咋办呢?你是娃儿的爷爷!你这是在撂挑子,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苏霸王擦了擦眼泪接着说:“这只是一方面,我搞不惯。一个煤气灶烧了,关得紧巴紧实的,硬要说我没扭紧,扭都扭不动了,还往那里扭嘛?”
“你叫三儿教你呀!煤气灶肯定要关紧才行啦。”
“那里没教他嘛!哥哥手把手的教过他的。”小四在一旁忍不住起身反驳道。
“哎呀!你不晓得就别乱开枪(发言)。”
“坐下,悄悄的听老汉说!”二娃看了看小四说。
苏霸王起身走到门外,揪了一把鼻涕,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坐回长凳接着说:“一个水龙头,他们下班回来煮晚饭都还是好的。睡得半夜三更才破的,也怪是我弄烂的。你是没看到哟!三儿冒火临天的,滔我(骂我)不晓得一个人在屋里扳啥子?我还是忍着没开枪(吭声)。我思来想去,回来好点,一个人做多少吃多少,累是累一点儿,我自由。妈的,这也没对头,那也没对头。受气饭,我吃不下。三儿说的:叫我最好想清楚,回来死在屋里,都不得回来看我一眼。不看我算了,我一个人过一天,算一天。大不了,沟里死、沟里埋,黄泥巴当棺材。我全当他像大东西一样了(死了),我还是要过日子。我这一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们舅舅,早晓得成啥子家哟!一个人多安逸,少讨么多呕气……”
“老汉!说话注意分寸,别越扯越远。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一辈子都在羡慕别人倒是真的。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在城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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