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坐在即将开行的大巴车上,或是坐在繁华的广场,有时候也在安静的书店,总会有一些人来到你身边,他们拿着本,本子上记着一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电话,后面还有捐款的数额。拿着本子的人比划着手语,恳求你捐一些钱。他们不会说话,只有,没有声音的口型。他们,是失去声音的人。
01
失语者,是他们给我这样的人一个文艺的称呼,更多的时候,我听到的,叫哑巴。
我叫阿文,今年25岁,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变成了如今的样子。那时我还很小,5岁的男孩子,应该是最皮的年龄。我不敢加入别人的圈子,因为他们会轻蔑地走开,
“我们不跟哑巴玩!”
“滚开!你个臭哑巴,话都说不出来还出来玩。”
……
我的爸爸妈妈来自普通的家庭,但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幸福。他们都很健康,也很平和,与人为善。生活虽没有眷顾他们太多的好运,却给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礼物,那就是我。
我出生的头几年,带给这个家庭是无比多的欢笑和幸福。那时天还是蓝的,草还是绿的,我们家,还是能传来我嗷嗷大哭的声音。但上天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一定要给这个家庭带来一番折磨。一场高烧,不明原因,我的声带,再也发不出声音。
02
我已经习惯了。
其实我不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是没办法说出成文的句子,只会咿咿吖吖、一个人缺少什么,就会更想得到什么。明明就无法用声音表达自己,却还是渴望用自己的声音表现给世界。我从小就学会了手语,可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会用手语交流,我曾经那么死板地认为:手不是用来交流的,是用来创造的。
正常的人是没办法明白的,当你渴望用正常人的方式和别人交流,却发现完全做不到的时候,没有人会像你父母一样有那个耐心看你一遍一遍摆弄那些人根本看不懂的口语。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你的想法。
我从来都不是个甘愿认输的人,每当我看到那些和我一样的人拿着本子过来找我签名、让我为聋哑人捐款的时候,我看着他们一边做手语一边又要做相应口型的时候,我一定会掏出我身上面额最大的纸币,交给他,用手语给他表达:
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可以。没必要用多余的步骤,讨一些不在乎的人的关心。
03
我的家里一直有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读取磁带的那种。我收藏了一屋子的磁带,与这个轻易就能从网上下载音乐的时代格格不入。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音像店,以前新华书店的旁边就有一家,现在,书店成了饭店和商场,那家音像店,也早就成了我们那里最大的数码产品市场。
还好不辜负我骑着我破旧自行车冒着掉链子的风险,在这个城市的某个不知名的巷子深处,一家小小的时光音像店成了我最爱去的地方。老板是一个随和的人,有着和三毛老公荷西一样浓密的胡子,穿一条工装裤,说实话,他像极了马里奥。
同样是因为对磁带的狂热喜爱,才让一个音乐系的才子放弃了在高雅音乐厅里演奏的机会,委身在一个小城市里享受自己的理想。
一个放弃世界的他,和一个要被世界放弃的我,因为对老旧磁袋的热爱,竟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渐渐接触之后,我慢慢知道,“荷西”是一个很顺利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家境优越,年轻的时候喜欢上摇滚,结交了一群酒吧里的朋友,纹身、喝酒、摩托车,酒吧狭小的舞台,让他一度觉得天堂的存在。
他沾染上了毒品,从此欲罢不能。形形色色的小药丸,就成了每天生活的全部。父母和家庭已经全然不顾,“荷西”觉得人生苦短,才需要及时行乐。
后来他被警察带走,强行戒毒。戒毒所的日子度日如年。这天,父母去看了他,竟然发现,曾经年轻漂亮的妈妈已经是半头白发。他顿时醒悟,离开戒毒所之后,考上了音乐学院,并且收获世界音乐最高学府的offer。
又一次出人意料,“荷西”拒绝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在不知名的巷子里开了一家自己的音像店,兜售自己的故事和曾经。他觉得,是时候停下来,为真正的自己活一回。
04
“荷西”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对他来说,我是个完美的倾听者。我用笔写下自己失去声音的世界,拿给他看,他掏出身上最大面额的钞票,签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一字一句的告诉我,这是你和我故事加在一起的价值。
我欣然接过那张钱,我虽然说不出话,但还拥有大笑的权利。我们在磁带的声音里大笑,远处的鸟儿惊飞。
我告诉他:我更愿意别人叫我,失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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