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还是个淘气鬼
我的儿时玩伴秋梅,和我长得有点像,只是她比我白一些,双眼皮更深一些。小时候我们一起同出同进,像一对双胞胎。那时候,共产主义的理想鼓舞着中华大地地,集体化的社会主义生活生机勃勃。我们是斜对门,她有好多个哥哥姐姐,家丁旺盛。不知是有这些做底气,还是天性使然,秋梅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帮主。我们俩在一起出入田间地头,爬树摘枣,偷玉米偷瓜,甚至爬上房顶向过路的胖邻居丢石子。桃花红杏花白的时候,我们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出双入对,逮蚂蚱,挖野菜,田园生活的滋养下,我们豪迈的长大成人。
进入澳洲社会,在阿德莱德扎根开辟新生活。这里有一幢幢低矮的别墅,草坪玫瑰随处可见,我恍惚回到了童年的田园里。在我租来的别墅斜对面,有一个单身女子,尽管她的真实年龄已经是中年以上,但却有一副童真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说起话来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她喜欢站在自家的院门上远远地望着我,好像是好奇,又好像是想进入我的生活。
她就是麦瑞,我阿德莱德的好朋友,闺蜜。麦瑞和我都是直性子,在一起总是单纯地嘻嘻哈哈。遇见麦瑞就像儿时有秋梅陪伴一边,我很快就融入澳洲白人生活。我总是毫无负担随意地去她家里做客,她也很随性,不会端茶倒水来招待我。麦瑞的前院里有一个石雕猴子,她常常把树上摘下来的水果摆在猴子的脚跟前。看来麦瑞是把猴子当佛主供养着呢,抑或麦瑞自己是属猴子的呢。别看麦瑞如此童心未泯,生活中却是个多面手。既是个烘焙师,还是个汽车修理工,车库里备有一整套工具。她喜欢自给自足,自己织毛衣,自己缝衣服,自己剪头发。
有麦瑞的日子使我免去了异国他乡的思乡之苦,她开着新买的黄色本田小轿车,领着我去聋哑学校,去易拉罐收购处,我们快乐地笑着在阿德莱德大地穿越。麦瑞笑起来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认真起来也是执拗。有一天早晨,吃过早饭,我去她家,她却郑重其事地要和我谈正事。话题说开了,我们俩对峙起来。麦瑞说:你扔下丈夫一个人出国便罢了,连妈妈也不管了。我回答说:我是经过他们批准的了,我妈妈比你还好说话呢。麦瑞说:你们大上海比阿德莱德繁荣多了,你怎么不去呀?我说:我喜欢冒险,更是经过你们的政府邀请和批准才来的。我也向她发起挑战:麦瑞,你这么漂亮怎么不嫁人不生孩子呢?争执到最后,我们俩还是不分胜负,谁也没有说服谁。
麦瑞享受着政府每周150刀的补贴,满意地却像中产阶级。眼看我一分收入也没有,她比我还着急,为此我们俩闹起了别扭。麦瑞劝我回到中国人中间去寻找生意赚点钱。而我可以容忍她对出国到澳洲的不满,但她这样赶着我回到中国人群里就觉得她是在嫌弃我。一气之下,我摔了门走出她家,并很快就在一个河南人家租住下来,离得她远远的。
离开了麦瑞和刚刚进入的澳洲人生活,我被烟火气息淹没。我开始思考找会计师,聆听中国房东介绍她们当年的绿卡奋斗史。转眼到了新年,我和麦瑞没有联系也将近一个月了。我也在中国朋友的帮助下,买了车,吃上了过冬的饺子。
新年前夜的海边狂欢后的第二天,我收到了麦瑞自制的新年贺卡。贺卡上除了写着向我祝贺的词,还有她对我的粗暴干涉的歉意。我捧着贺卡,跑跳着来到了麦瑞家。走到房门前,听得里面麦瑞高高的声音,像是和别人在电话里交谈。我蹑手蹑脚走进屋,悄悄地从身后把麦瑞的眼睛捂住。麦瑞手中的书滑落在地,高呼救救我。我松开手,她转过身来,我们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很快我又从河南人家搬回了刚来时的住所,和麦瑞天天见面。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告诉麦瑞我的家乡是面食之乡,要为她精心制作一顿好吃的拉面。红红的西红柿鸡蛋面做好后,我端着碗和筷子去了她家。麦瑞开心地接了过去,放在她的饭桌上,然后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大把的竹子筷子还有陶瓷勺子声称要送给我。我得意地以为她会吃的很开心,谁知第二天到她家后发现我做的面全都倒垃圾箱了,一番辛苦的劳作和她对我的直言相劝就这样付之东流。
回国很久了,我和麦瑞天各一方,相安无事。去年我的南澳好友林飞回国,我给麦瑞带去了一块丝巾。麦瑞从海那边发来了笑吟吟的照片。照片中她依旧保持原有的样子,仿佛吃了长生果。中国疫情到来后,麦瑞很快发来邮件问候,更多的她还表示了对李文医生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