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3日,我接到北京人民医院的电话——有床位了。迷糊的我们却没想到陪床也要准备核酸、CT。北京的医院犹如商场,预约到真正拿到结果,一个星期过去了,无奈我们只能清理护工,让妈妈先进去。我至今不敢去想:一个垂危的农村妇女,在最后的时刻,只能依赖着陌生人。心底里是怎样的凄凉。
我把母亲推到住院部外面,找了面相最和善的护工大姐,把我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写在本本上,塞给护工一个红包,想求她尽心些。安慰妈妈说:“过两天,我就来了。”这一天是周一。
于是妈妈借护工的手机,每天跟我们说一句话,挺好,护工很好。语音力没有精神,我听得出来,一方面是安慰我们,一方面是讨好护工。我焦急的等着CT的日子。无奈,最早的也是周五。出结果下周一。妈妈能等吗?牵挂着母亲,刚好工作不紧张,于是请假,每日都去医院,门外守着。妈妈看不见我,也不会玩智能手机。我只能蹲在门外,心里念经。
视频里妈妈说:“放心,护工特别好。”然后闭上眼、转过头。周三到了,视频里妈妈声嘶力竭的说:“骗子,都是骗子,你们就是嫌弃我了,不想照顾我了!”周三,是周一我们分别后的第三天,我跟妈妈说过两天就见面,两天过完了。妈妈一分一秒的记着。我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护工关了视频电话,我大哭一场。
苍天啊,苍天。
爸爸去医院问问有没有早一点的CT,没有。住院第四天晚上,半夜里手机响起来,我听着手机铃声心一直揪着,爸爸不能应答其他只听见一声声的:“哎呀,哎呀!是吗?”放下电话,爸爸说你妈大出血。马上去医院。
我尽量镇定的穿好衣服,叫了车,走入寒风里。眼泪止不住,老天爷,我该怎么办, 我没办法了!
到了医院,年轻的医生满头大汗,刚刚抢救完,责备我说:“怎么现在才送过来?”妈妈带着呼吸面罩出来了,双眼无力睁开,我走上去握住她越来越干枯的手,她一动不动,医生拿来病危通知书。
我坐在外面,眼泪顾自流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妈妈出来了,医生说,暂时冻住了血管,但是肿瘤发展太快,过两天什么样,不敢说。我握着妈妈的手,她没有力气睁开眼就又被推回去了。
我忍住哭,说:“去年春天我们来过,然后4月份医院有新冠病例,全部回家,等消息,就再也没有消息了,七八个月就过去了。”我怎么办,这期间跑了肿瘤医院,挂了专家号,得来得都是摇头。我还得憋着,不能回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