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开年后，小春芽总在某个时刻想起外公，想起她和三个妹妹围着舅舅家那张有些掉漆的红方桌包“酒杯”饺子，外公则在旁边指导。有时陷是鸡蛋韭菜，有时是韭菜肉末，自己调馅总是喜欢多多益善，大家一次吃个够。由于个头总是很足的，每个饺子都是圆鼓鼓的，她们人手多，包的快，吃的也很享受！

想到这里，小春芽总会连带想起不少在外公外婆家玩耍的事情。她记得外婆有一绝，便是“搅凉粉”，搅拌速度，水粉比例都拿捏的极好，春芽的妈妈也因此颇有真传！小春芽记得外婆爱给她们炸丸子，小小的，甜甜的，用纯正的菜籽油炸出来，香喷喷的，她们姐妹几个都非常喜欢，就是可怜外婆总是一个人灶前灶后的忙活，赶不上吃的嘴快！

小春芽听爷爷讲外公年轻的时候当过民兵，后来村里给他评了党员称号。小春芽想：大抵从那时开始，外公在人前就一直被称呼“党员”。他的食指带有残疾，比常人短一截，这其中有何故事，小春芽未曾问起过！他有满头的白发，听人讲那是少年白，外公的弟弟们也都如此！外公还有些狐臭，小春芽每次经过他的床边都能闻到味，但她已经是习以为常！

小春芽每次洗“灯笼”辣椒，总是要掰开辣椒将里凹处的把儿抠出，有一次外公见状就示范了他的绝招：捏着把儿往内一推，再在外一拉，把儿就完整的落下了，这个方法我一直用到现在，且屡试不爽！

小春芽出生在农村，父辈都是农民，她的老家每逢单数（除了31号）都是赶集的日子，而小春芽的爷爷每每都会到镇上“会老友”，买生活必需品，小春芽很喜欢跟爷爷去赶集，因为有胥公公和圆公公等一桌老头们，圆爷爷还会给小春芽买饼子，也基本上都会碰到同样赶场的外公，毕竟镇子很小，来来回回总碰面。每次他们都相约在“清心茶馆”喝茶，吃“钱记”的抄手或米粉，吃完她就在一旁笑看爷爷和外公争相付账的情形。一直到现在，她都记得那个味道，只要时间允许，店铺还开着，她就会带小邓子去尝尝那味，仿佛那样就能走入她曾经的生活，便能对她多一分了解。过去几年里，她们已经回过好多次！

可能写到这里，很多人会觉得小春芽的回忆很是片段和零散。在这里，小春芽想说：是的，时光不复，剩下的只有回忆，而能忆起的大多是美好的，片段或零散一点又何妨！

“当一个人逝去，那些被评论的好好坏坏也都随着一并散去，没人会再去深究和计较，他的名字也逐渐不再被提及！”小春芽心里想。

外公走的时候，小春芽正在超市财务部学习，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晴天霹雳，她随即请了假回老家！当她到家的时候，很多亲人都到场了，除了她的亲哥，她那代人里唯一的男娃。大家也都表示理解，因为他远在T市，实在赶不及。

丧期有一些仪式要走，恰逢天气不算热，小春芽去灵前的火盆里烧纸钱，恰巧她的小姨正在烧着，她听见小姨嘴里念叨着：去买几个侍女伺候你，想吃啥喝啥别舍不得。这些话就像是烙印印在小春芽的心里，不是滋味！“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道理大家往往都懂，却难以付诸行动，在的时候不被珍惜，走后竟让人觉着有些滑稽。

晚间，爷爷跟小春芽讲说：你妈差点被打。小春芽心里一惊，正纳闷着，原来外公临走之际，子女们挨个到床前听嘱，妈妈不知是胆小害怕还是什么原因，不肯近前去，所以小姨有些气愤！

晚上小春芽瞧着面容憔悴，很悲哀和不曾下咽的妈妈，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个家里，就春芽和妈妈两个女人，似乎只有她略懂一些妈妈的心思。她听见妈妈嘴里嘀咕着：我看到你外婆的样子，就吃不下饭！小春芽抬头看去，妈妈的眼里竟含着泪花，小春芽知道妈妈虽说大字不识，但她心里是装着某些东西的，只是她从不言说！每次回老家，小春芽总会让妈妈捎100元钱或是一件牛奶给外婆，妈妈总是笑呵呵的点头允诺！有时候，小春芽会想：其实这么多年，只有妈妈一直陪伴着外公外婆，长长久久的岁月里，她从未曾离开过！

小春芽总是在夜深的时候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过去的画面，那个小村子里的水渠堰塘和瓦房山峦。还有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声音！

小春芽的外公外婆一直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小春芽的妈妈是家里的长女，不知为何，小时候总逃学不上课，也就因此放弃了学业，故而大字不识。小春芽偶尔会想：到底是为什么？是让弟弟妹妹读书吗？毕竟那时候读书是挺奢侈的一件事情。长大后小春芽曾经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她回答：不是。所以原因到底为何，不得而知。关于奢侈，小春芽的爸爸倒是给她讲过很多他读书的辛历，在这里就暂时免谈！小春芽总在想：如果那时外公严格要求妈妈上学，妈妈的命运是不是将截然不同？小春芽绞尽脑汁也不得而知，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小春芽的舅舅舅妈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无奈最终得了三位公主。从现在反观，他们心里应该笑开花了吧。毕竟现在这社会养儿子等于是贴上自己的一辈子，不仅是积蓄！

小时候，舅舅舅妈在沿海打工，家里的三个妹妹有外公外婆照顾。小春芽的爸爸妈妈是同村同社，两家仅相隔百米。所以很多时候，妈妈总要去帮外婆做些家务，洗洗外甥女们的衣服。在小春芽的记忆里：那时候堰塘里的水很清澈，周围的人都提着衣服到河边清洗，也洗红苕和猪草。小春芽也很喜欢下水里玩耍，小鱼仔在腿边闪来闪去，怎么也捉不住！

在小春芽记忆里：外公的脾气不是很好，易恼，固执，同时也很要面子。‘做很多的农活，尽可能的自给自足，不增加子女的负担’这也是现在大多父母的共识！记忆里：春芽妈妈不曾喊过一句“爸爸”，由此外公对妈妈也不甚友好，大抵因其不愿入学，未有所成，有点怒其不争的意味吧。

小春芽的外公是个勤快的人，家里会种不少的蔬菜，每隔一段时间，小春芽就会瞧见妈妈提着袋蔬菜或瓜果回来，问她哪里来的，她就笑着说：你外婆那里摘的或者你外婆给的，那个笑容像是回到小时候，有那么一点点被宠爱的味道！

小春芽的家境不甚好，家里常年不见水果和糖果，或因此才成就了小春芽一口好牙。家里也未有电视，也不知如何视力受阻，高中便成了“眼镜”妹妹，约莫中学开始偏爱“意林”“读者”类读物，喜久坐不动，且光线不力等诸多缘故。

小春芽胆儿小，怕猪怕狗怕蛇怕牛，怕的东西特别多。每一种害怕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一个午后，小春芽走在田埂上，田埂的那边扎着有一头牛，恰巧那天的小春芽穿的一件大红的外套，牛见了，发出要可怕的叫声，吓得春芽哇哇大叫，从此小春芽再不乐见“红”色！农村大都爱养猫，因为瓦房老鼠颇多，家里的砖房内里没有抹灰，水泥河沙比例严重失调，砖瓦间总少不了缝隙，那年夏天，小春芽的床底冒出一条小青蛇，它和猫上演了一场世纪大战。自此小春芽每进卧室总是觉得脚底发凉。那时小春芽的家里还养了猪，一个圈里通常是两头，圈在茅坑上面架着，当然有时圈会坏掉。有一次猪掉进粪坑里，爷爷和妈妈两人无法救出，而小春芽还小，我们便扯着大嗓子喊外公来帮忙，河边如有人钓鱼或是其他，他会了意，便也会大着嗓门帮忙传话。没一会的功夫，小春芽的外公就飞奔来救场，他穿着高筒靴，直接下到茅坑里（要知道夏天的茅坑水面上头都是蠕动的小虫子），拉出只有头在外的猪仔，爷爷和妈妈在坑上接应。小春芽有些胆怯，她怕听见猪的尖叫，她有点退缩。外公投来凌厉的眼神：帮忙，站着干嘛！吓的小春芽赶紧上前拉住一只粘了粪便的猪耳朵使劲往上拽，没两分钟猪被救了上来。小春芽想起了过年杀猪的场景。搭锅，烧水，拖猪，宰杀，每次都要先把猪从圈里“哄”下来，然后众人上前齐力制服它，尽管它一直在尖叫，大人们似乎都不害怕，只有小春芽害怕的关上“安全门”，她怕它串到“厅堂”，她又怕又想看，她索性爬上木梯，双手抓着窗环，偷偷的观望！奈何怕狗？是因为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狗，多者3、4条的养。放学回家的必经路口，那户人养了2条“恶”狗，喜对人狂吠。她胆小，总要同邻家妹妹一道回，她胆儿大，敢上前驱狗。然一次恶狗扑来，她亦受惊摔倒，幸好哥哥们赶来，小春芽才免于受伤。自此，小春芽见狗如见鬼，远之慎之！

外公有些“凶”。小春芽知道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我们努力学习，他的三弟亦是如此。外公的三弟，老是板着一张脸，他们两家相邻而居，从外公家出来，会经过一个土“挡头”，下坡，过一个废弃的土窑，再拐个弯，入湾深处便是小春芽的家。那时村里人务农的人挺多，每块土地都种满了庄稼。小春芽就是在土窑子上面那绿油油的田埂上遇见了赶集回来的幺外公。恰巧那是一个学期的末尾，刚从学校领了成绩单，于是小春芽就被查单了。虽然平均80分以上的成绩总的看还不错，然这个外公眼尖嘴快说：你这个数学分有点“撇”，还要多努把力！小春芽嗯嗯的点头，也就算顺利过关了！

小春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哥哥就被冠以“读得书”“成绩好”这样的称赞，其实小春芽心里有点虚：成绩一般，中等，不拔尖的！直到现在小春芽都不知道这些赞许从何而来！或许那就是大人们一种变相的鼓励和刺激。

不知道为什么！回忆里的夏天并不炎热，小春芽总喜欢中午顶着烈日去外婆家找妹妹们玩，外公在午休，摇着蒲扇，有点响动就会起来查看，像是一个守卫者！在外婆家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我们玩“卖衣服”“卖洋娃娃”的游戏，有时候吃着泡面唱着歌，有时候吃苹果打打闹闹，那时候的小春芽总觉得自己是去蹭吃蹭喝的！而外公也总是拿出她们最爱的香肠“招待”小春芽。外公是宠溺妹妹们的，他们喜欢吃泡面，就买一箱的泡面在家里放着。喜欢唱歌，就买带话筒的音响，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外公养了猪，鉴于小春芽家的情况，每次杀猪都会给小春芽家割上十几斤肉，不肥不瘦。外公总是灌很多的香肠，几乎一头猪的瘦肉都拿去灌了肠，剩下的肥肉很不受她们待见。

小春芽依稀记得外公走的时候时间是2014年的3月份。那时的小春芽和妹妹们都已经长大，最小的妹妹也开始谈婚论嫁了，所有人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看望外公的日子也少的可怜。外公走的头两年，住了好几次院，胃上的毛病，没多久，外公就不能进食，只能靠一点鸡汤续命。这些都是后来小春芽听妈妈讲的！小春芽在心里想：最后的时光里，外公在想什么？

人走灯灭，留下的不过一座矮矮的坟墓，这让春芽想起了那首“丁香花”。外公这一生究竟过的好吗？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