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上幼儿园了,在她过完三周岁生日后的第八天。
那天,我早早就去上班了,是爷爷奶奶送她去的幼儿园。早上,天下着小雨,爷爷抱着她,奶奶在旁边打伞,桃桃看着爷爷奶奶,说:“我是不是很像女王陛下?”爷爷奶奶都笑了。
我内心焦虑,因为她是班里最小的孩子,也没上过早教班,担心她在幼儿园不适应,上班时一直坐立不安。下午两三点,桃桃幼儿园发布了开学第一天的情况,我打开文章,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找桃桃的身影,终于看到了她在老师的怀里咧嘴大哭的情形。我笑了,眼泪却也一下子迸了出来。
下班回到家,桃桃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抱起她,问她在幼儿园有没有哭。她看着我,像一个大人一样,一板一眼地说:“上幼儿园有什么好哭的?”我拿出手机,给她看她在老师怀里哭的那张照片,问她:“这个哭的小孩是谁呀?”她害羞地笑,不说话。
接下来的一周,桃桃一直在睡不醒的状态中度过。
每天早上,奶奶给还在睡梦中的桃桃穿好衣服,爷爷把睡眼惺忪的桃桃扛在肩上,送到幼儿园,老师把刚睁开眼的她接过来,然后桃桃便开始了在幼儿园的半天生活。在幼儿园吃过午餐,爷爷、奶奶把她接回家,喂上两碗饭,放到床上,困极的桃桃倒头便睡,睡足后醒来玩一会,再吃两碗饭,玩一会,又倒头睡着了。第二天,周而复始。
对于幼儿园,桃桃最初是十分抗拒的。她喜欢在幼儿园的操场玩游戏,可是操场不是总是能去的,坐在教室里的桃桃便十分郁闷。于是她对奶奶说:“我不想去幼儿园,我想在家玩。”这哪能随她的心意?每天早上,睡眼惺忪的桃桃依旧被扛去了幼儿园。
第二周,桃桃生病发烧了,不能上学了,她却想要去幼儿园了。
早上起床, 她问奶奶:“今天我要去上学吗?”
奶奶说:“今天不能去,你生病了,去了会传染其他小朋友。”
桃桃怅然。
晚上,我给桃桃看老师传的视频,外教老师和小朋友们做游戏,一个小朋友被外教老师的双臂轻轻环住。
桃桃说:“我也想要被外教老师的手臂环住。”
我说:“现在还不行,等你病好了再去幼儿园才可以。”
桃桃再次怅然。
又有一天,我和桃桃经过一个地方,旁边传来一段音乐,桃桃驻足聆听,说:“这是我们幼儿园的音乐。”然后又问:“我可以去幼儿园了吗?”
我说:“还是不行。”
桃桃又一次怅然。
第三周,桃桃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幼儿园。她熟悉并遵守了幼儿园的规则,也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
她说,老师叫她的时候,她要回答“到”。
她说,幼儿园里小朋友们要排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她是女生,要排女生的队。
她说,吃饭的时候不能挑食。
她说,不能采小花花,小花花会很痛的……
有天回到家,我看到沙发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贴纸,上面写着“棒极了”,我问桃桃:“这贴纸是谁的呀?”
她把贴纸从沙发上捡起来,贴在眉心,开心地说:“是老师奖给我的,因为我今天比较乖。”
我问:“那你以前乖吗?”答曰:“以前不乖,因为我以前不好好吃饭。”
然后,她把贴纸从她眉心摘下来,贴在我的眉心,温柔地说:“妈妈,你现在也是乖孩子了。”
桃桃还把与幼儿园相关的词汇用到了生活中。
她到医院看病,把医生和护士都叫成了老师。
她去游泳池游泳,游泳池边缘有个平台,她把从水里回这平台叫做“回班”。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也和她一起把回平台叫做“回班”。
她玩游戏,把几个娃娃放在旁边,假装那是她幼儿园的朋友和同学。
她去某个地方玩,听到在幼儿园放过的音乐,就会问:“我的幼儿园就在前面吗?”
桃桃在幼儿园学到了很多东西。
美术课上,她学会了给画涂色。老师给她一张画有蘑菇轮图案的白纸,让她给上面的蘑菇涂色,这是她第一次涂色,还没有掌握涂色的方法,只是拿笔在上面随便涂鸦,然而她最终完成了她的第一幅作品,老师还给举着作品的她拍了张照。她把画带回家,说起蘑菇是她画的,开心与自豪溢于言表。
她的第二幅画是给国旗涂色,是要在家里完成的。她已经了解涂色的规则,说:“五颗星星要涂黄色,黄色部分不能超过星星边缘;星星以外的部分涂红色,同样红色部分也不能超过国旗边缘。”她说得头头是道,涂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不一会儿国旗就被她涂得乱七八糟,还被笔划出一个大窟窿,她也不觉得难看,转头一边玩去了。
她学会了一些手指游戏,经常一边念一边用手指做动作:东边一只羊,西边一只羊,一起走到了桥中央,你也不让我,我也不让你,扑通一声掉下水;东边一只羊,西边一只羊,一起走到了桥中央,你过——我过——顺顺利利过桥去。
还有好几个其他的手指游戏,比如猴子荡秋千等,这些手指游戏十分好玩,桃桃喜欢极了。
桃桃最喜欢的还是体能课,即使是在非常抗拒上学的开学第二天,她说起体能课还是一脸兴奋。她按下自己那个会放音乐的玩具的开关,随着音乐扭扭跳跳,告诉我每一步怎样做,让我跟她学。
她还学会了叠被子。把被子左叠一下,右叠一下,这样弄,那样弄,一个不太规则的小小的方块就这么叠出来了。
有两天,她嘴巴里一直念叨两个词,我听了好几次才听清,原来是“垃圾分类”。我们在家没有讲过垃圾分类,应该是她在幼儿园学到的,我问她什么是垃圾分类,她咧嘴笑,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还有很多很多……我很惊喜:她才上幼儿园一个月,就能学到这么多。
在幼儿园,桃桃还交到了朋友,虽然也许她并不懂得友谊是什么。
桃桃的第一个朋友叫芮芮,是个比桃桃大十几天的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桃桃和芮芮成为好朋友后,一起坐,一起排队,一起玩游戏,即使芮芮生病请假了,问桃桃是和谁一起玩了,她也说是芮芮。后来不知为何,她和芮芮的友谊小船翻了,不再一起玩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肯回答,眼里似有泪花。
然后桃桃和佩佩成为了好朋友。她说,排队的时候,她看到佩佩身后没有人牵着她,就走到佩佩身后牵着她了。可是后来不久,她说和佩佩不再是好朋友了。
桃桃的第三个朋友叫做伊伊,她说她现在是和伊伊一起玩。
她现在认得好多同学了。午休时她和一个叫睿睿的男同学一起拿被子;某次上课,她和泓泓一起坐;班上有两个女生和她的名字很像;有一对男生是双胞胎,还有好多好多同学……
她说,女同学比较乖,有些男同学会不听话。
她也说,女同学比较爱哭,男同学没那么爱哭。
我问她自己爱不爱哭,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也是女生呀!”让人哭笑不得。
对于老师,桃桃也有自己的理解。
她说,老师是用来安慰人的,哪个小朋友哭了,老师就会过去抱他。刘老师就是那个负责抱哭的孩子的老师。她说她有时候会哭,因为哭了老师会抱她。
李老师是给她扎头发的老师。桃桃每天下午回家,小辫子都是重新扎过的。桃桃说:“以后不要再给我剪头发了,李老师说要我把头发留起来。”
黄老师是负责带他们吃饭的老师,桃桃说,黄老师说过不许挑食,什么都要吃。她说有一天中午,就是黄老师看他们午休的。
还有一个孙老师,穿着黑色的衣服。孙老师并不是桃桃的配班老师,但桃桃记得她。桃桃说,在她哭的时候,孙老师抱过她。有一次,我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桃桃绕着我,左看看右看看,问:“妈妈,你是孙老师吗?”我疑惑,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桃桃答:“因为你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呀!”
还有桃桃的外教老师,一个长得高高的黑人女老师。从老师传回来的图片看,在上英语课时的时候,她总会站到英语老师旁边去看她。她从外教老师那学会了两个词——happy和mommy。问她还学会别的单词了吗,她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个小郭老师,一位据桃桃描述长得很高很帅的体能老师。桃桃说,小郭老师会放很好听的音乐,比在家里的和爸爸车上的都好听。她还不太能理解“小郭”是什么意思。有一天,她拿着自己过家家用的一口玩具锅问我:“这是小‘锅’老师的那个小锅吗?”我笑,说不是。然后她又拿起另外一口玩具锅,说:“那是这个小锅吗?”我看着她,哭笑不得。
桃桃终于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了,从被动抗拒,到欣然接受,一棵幼苗正在老师们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我也渐渐不再焦虑了,就这样,看着她,慢慢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