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特许自考生

近来，洪韧刚一直在反思，提醒自己以后遇事要收敛，不可锋芒太露，不可操之过急，不要想那些花花点子，不要瞎操心。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但，有的人就是不让你改，非逼着你继续走下去。

副连长就是这么一个人。正在洪韧刚调整自己的思路，修正自己前进方向的时候，他来找洪韧刚，小声地说：“指导员，我们再组织捡点鹅卵石怎么样？”

“找死，脑子有虫子啊？”洪韧刚听后十分吃惊。

“再捡点鹅卵石可以解决大问题。”副连长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看我现在心情好一点，心里就难受，不给我上点眼药，就不舒服？是不是看我这阵没挨营里撸，担心营领导没事干？”洪韧刚挖苦副连长。

当初，为了解决伙食费超支的问题，洪韧刚首当其冲提出捡鹅卵石，为此，不仅挨了批评，还影响按期扶正。虽说这是个很好的开源项目，因为上级明令禁止，洪韧刚可不愿再闯红灯。

副连长纯属没事找事，专揭洪韧刚的伤疤，洪韧刚能有好话给他听？副连长作为分管后勤工作的负责人，尝到了捡鹅卵石的甜头。手中有钱，办事方便。连队门窗坏了，或者缺个椅子板凳，副连长一句话就解决问题。哪块玻璃碎了，副连长用手一指就安上了。连队想搞个小会餐，副连长一拍板就搞定。战士家中困难，党支部一研究就寄点钱去。战士回家探亲每人给点补助，战士乐得合不上嘴，说咱们是享受“高干”待遇。前不久，在一连召开的表彰农副业生产先进个人、先进班的大会上，副连长一边给战士发奖品，一边得意地说，“怎么样，这下兑现了吧，以后，谁再怀疑不兑现，谁就别想领奖品。”副连长觉得工作这么干才痛快，责权利相统一，干起工作才有劲头，自己才名符其实像个管后勤工作的副连长。

副连长同洪韧刚几次交心之后，言之有信，精神状态越来越好，革命干劲越来越大，想事越来越多，力争在自己分管的工作上做出点成绩。分管后勤保障，想做出成绩就要有财力支持，没有财力支持，只讲大道理那是政工干部的事，自己没那个本事。想有财力支持，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冒点风险去捡鹅卵石，实在没有别的招。

“指导员，我不是没事找事，我也是想了好几天，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出下策。你不是鼓励我，只要对连队有利的事让我多想、多干，甚至要敢于承担点风险吗？你看咱们连的文体用品多单调，有些已经陈旧不能用了，咱们是不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把，独立自主解决问题。”副连长看出了洪韧刚的顾虑，接着做工作，“我想过了，现在保证改善伙食的经费没有问题，一周两次小会餐也没问题，下一步主要用于添置一些文体器材，你不是教导我们说，不能光想着吃，还要想着乐吗。物质生活解决了，精神生活也不能少啊。”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你挺阴险的啊，为了达到目的，方便你的工作，采取以夷治夷，拿我的话来对付我，好啊，你这个副连长，可真有长进呀。”

“对付你不敢，运用是真，不管谁的话，只要说的有道理，咱们都应照着办，你说对不对？”副连长笑嘻嘻地回应着洪韧刚的话。

“对个屁。我执行上级指示毫不动摇，上面不让干的事，我一样不干。上级禁止的事我想都不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干部。”

“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你能看着连队单调的文化生活，能管而不管吗？你这个当家人怕批评，就舍弃广大官兵利益不管吗？”副连长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着。

副连长的油腔滑调，还是触动了洪韧刚的神经。想想连队文化生活确实有些单调。像一连这样的连队，按上级的规定，一年只能配发两个篮球。可一连一年掉到山下找不到的篮球也不止两个。一连的篮球场一边不到5米的地方就是悬崖峭壁，为了不让篮球掉下去，边上拉起铁丝网，铁丝网上面挂上破鱼网，尽管有天罗地网，篮球一个不飞出去是不可能的。

掉下山的篮球，冬天还好找，夏天就不必了。

有一年冬天，篮球掉下山后，全连没有篮球了，周六党团活动的一项内容，就是发动党团员和全体青年下山找篮球。副连长还画了一张找球图，各班按区域全面进行地毯式地搜索，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努力，全连一下找上来三个篮球。第一个找到篮球的战士像获得世界百米冠军似的，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有战士开玩笑说，他的声音二百里远的都能听到。尽管有一个篮球已经烂了，但照样算胜利成果，文书在连队黑板报显著位置，公布了三位获奖者名单。

洪韧刚很清楚，像一连驻地这样地形的连队，一年四五个篮球也不够用。他在宣传股当干事时，一连干部托关系到宣传股多要一两个篮球，洪韧刚那时不理解，还问，你们是打篮球还是吃篮球？额外要不到篮球的连队，就用上级拨的那点有限的文化活动经费买一两个篮球。

总政在配备基层连队文体器材是从总体上考虑，一般的情况下，一个连队一年两个篮球基本够用，可国家大、部队分布广，到了基层什么情况都有，上面不可能把所有的特殊情况都考虑到。基层自己不想点办法解决问题，什么都靠上面解决那也不可能。洪韧刚想不通的是，上级解决不了的问题，又不允许基层想办法解决。各种文件规定的很死，你要自己动点脑子解决点问题，不是违反了这个纪律就是违反那个规定。

长期以来，基层干部养成一种习惯，有什么困难向上一报，解决不解决也不是基层责任。基层的东西基本都是上级配发的。基层遇到些困难，要钱没有，上面不解决，问题就成年累月放在那里，基层干部着急上火也没用，时间一长，也就没人着急上火了。如果有人着急上火，饥不择食，最后解决了问题也得不到好果子吃。上次，在推迟洪韧刚任正职的会议上，有的领导拿着反映一连捡鹅卵石的信，一针见血地指出：洪韧刚缺乏政工干部应有的把握方向能力；分不清主次，把训练中心摆到次要位置；缺乏长远观点，只盯着眼前鸡毛蒜皮；忽视艰苦奋斗教育，成天只想着连队吃好玩好；明知不对，不但不坚持原则，还带头去干，这对于一个党支部书记来说是很危险的。

常委会上，政治处徐主任对这种观点提出不同意见，得到了朱政委支持。朱政委说，对一个年轻干部怎么看，同样反映出一个领导干部的水平。有的同志发言，是个人意见，不代表常委会意见。我同意徐主任的看法，有的同志对一连及洪韧刚的看法是不全面、不准确的。

哪有不透风的墙。透出来的风都是带有刺激语言。政委讲的正面观点没人去传。对洪韧刚的负面意见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到了二十六营，传到了洪韧刚的耳朵里。洪韧刚消沉了好几天。

二连副连长曹一飞听到这样消息后，给洪韧刚打来电话：“这对你不公平。别看我对你们连好出风头很有意见，但我这个人有话从来说在当面，你们可能第一个怀疑就是我反映你们连捡鹅卵石的事，我对天发誓，我从不背后干这样缺德事。如果全军指导员都像你这么个劲头，基层建设能上好几个档次。我对你有意见，我也愿在你这样的指导员手下干，痛快。”

洪韧刚是个没有记性的人，刚刚有了一点记性，让副连长一搅和思想又动摇了。连长给了洪韧刚一个比较准确的概括。洪韧刚是一个在水中长着尾巴的篮球，有人按着他的时候，他能老实一会儿，只要一抬手，他的尾巴就露出来。

副连长也摸出点规律，洪韧刚认为对连队建设有利的事，早晚要干的，所以，抓住时机，要求再捡几次鹅卵石，把一连的家底弄得厚实一些。

洪韧刚想了想，对副连长说：“别有两个钱就开始得瑟，能用的修一修、补一补，尽量用，看哪些文体用品确实需要增加的统计一下，估算一下再捡多少鹅卵石够用，别像一个土财主一样，看到钱就眼红。检查我们写了，决心表了，能不去捡就不去了，别惹麻烦了，实在要去的话，一定要利用业余时间，训练时间一分钟也不能占，这是条原则，别再给营里领导添乱。”

“我已经算好了，增加一副乒乓球台放在电视室里，买几个篮球，添三副康乐棋、每班增加两副羽毛球拍。至于添置围棋、象棋、扑克这些花小钱的东西，连队文化活动经费就够用了。

最好，把文化活动室那些破椅子换掉，那才像个活动室的样子，我们要搞就搞成大孤山一流的文化活动室。你不是常说，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像个样吗？”副连长积极性来了，却给洪韧刚出了难题。不干吧，副连长说的这些都是洪韧刚梦里都想干的事，干吧，自己已向领导表态，有点说话不算数，失信于领导了。洪韧刚抬头使劲瞅着副连长半天才说，“我说副连长同志，你想让我左右为难，最终不仁不义吗？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以前连长说我让他背黑锅，我刚刚学好，你却要重走我的老路，还要抓我这个垫背的。”

“行吧，这事我可从没和你打过招呼，你根本不知道，你怎么是说话不算数。我告诉你，我利用休息时间领着几个人去锻炼身体去了。”

副连长了解洪韧刚的性格，专击软肋，一忽悠，一描述美好蓝图，洪韧刚准干。

“记住，关键是要注意安全，一是人身安全，二是要保密，知道吧？”洪韧刚不断地叮嘱。

洪韧刚决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如果谁看不到这一点，那太低估了洪韧刚。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哪个干部在位置上都要干点事，早干晚干都要干。洪韧刚的风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马上干。趁着自己还没扶正的时候，多干点，别扶正后有什么闪失，再降下来就难看了。

周三晚上，自由活动时间。一个班抽两个人，提前半小时吃饭，跟着副连长去捡鹅卵石，剩下的人，仍安排自由活动，大家有洗衣服的，写家信的，打扑克的，下象棋和下军棋的。

洪韧刚在营房转了一转，走进三班，一看屋内没人，灯却明晃晃地亮着。

丁宝峰在四班看打扑克，从窗户看到洪韧刚走进三班，就从对面的四班跑了过来。

“屋里没人，为什么不关灯？”

“对不起，指导员，忘关了。”三班长丁宝锋顺手拽了一下开关线。

洪韧刚看到中间的贮藏室里透出灯光，就问，贮藏室灯怎么也亮着，顺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三班战士希文杰。“班长、指导员，你们好。”

洪韧刚面前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他眼睛在不停地眨着，宽大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格外显眼，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支笔，凳子上还放着一个本。

全连里只有他一个人戴眼镜，大家都叫他小眼镜。洪韧刚对他比较熟悉。这个“小眼镜”别看人长得不大，文质彬彬，但年龄已经有二十三四岁了，平时训练和劳动从不落后。他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湖南岳阳人，文化水平挺高，在连里两用人才培训中学习成绩突出，洪韧刚还给他发过奖。

“你在看什么书呢？”洪韧刚边说边拿过他手里的书，原来是《高考复习参考资料》。

“小眼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洪韧刚。

“我们‘小眼镜’可是个小才子，当兵前参加高考，只差了三分。”丁宝峰在一旁解释。

洪韧刚把书递给“小眼镜”，“好，爱学习是好事，你是打算考军校吧。”“小眼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努力，也不要搞得太辛苦，该休息就休息，放松一下自己。”洪韧刚拍了拍还在一个劲点头的“小眼镜”。

“谢谢，指导员。”“小眼镜”激动地说。

离开房间，丁宝峰见周围没有人，对洪韧刚说：“‘小眼镜’当兵的目的就是考军校，家里对他的期望值很高，我担心他只想复习，耽误训练。”

“平时不复习的人，训练就一定好吗？我们不要把什么事都往一起扯。我在团部时，也常听到这种说法。你多写点稿子，就有人说，为了出名会影响其他工作。可你业余时间下棋、打扑克，没人说影响工作。学习是个苦差事，要支持他。”

丁宝峰回来向“小眼镜”转达了指导员的意思。“小眼镜”受到鼓励，心里不再怕这怕那。以前复习总是偷偷摸摸。怕人说，不好好学专业技术而去复习高考，不务正业。还怕人说当兵动机不纯，把部队当桥板，是为考军校才来当兵的。

指导员支持高考，“小眼镜”的学习劲头更足了，在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中也格外认真。但是，令他苦恼的是，业余时间在宿舍看书，经常受到干扰。他一副书生气，个子又矮，别人总爱拿他开玩笑，左一声“小眼镜”，右一声“小眼镜”，这个拍他一下，那个逗他一把，弄得他心烦，有时还闹过不愉快，在贮藏室也不安宁，这个进来拿件衣服，那个进来拿个袜子。

“小眼镜”看中了工具室这个学习的好地方。工具室是战士自己垒的宽两米、长不到三米，高一米半没有窗户这么个地方。里面放的是劳动和打扫卫生用的铁锹、铁镐、扫帚等。没有灯、门很小，靠着山边，比较避风，冬天，里面比外面还要暖和一两度，毕竟能挡挡风。平时没人来，在这里看书清静，于是他便自作主张，弄来了电线和灯泡，把工具室变成了学习室。

到了晚上自由活动时间，“小眼镜”就躲进了工具室，戴上棉帽，穿上皮大衣、穿上带毛大头鞋，埋头看书，有一次看着看着在里面睡着冻感冒了，高烧了好几天。

洪韧刚知道后，暗示丁宝峰和排长，他可以作为特殊情况考虑。熄灯前让小眼镜在工具室学习一会儿，熄灯后可以让他在储藏室看半小时的书。丁宝峰理解指导员的意思，对“小眼镜”的管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半小时，自己看着办吧，谁能不睡觉成天给他掐点。实际上，“小眼镜”基本上每天都很晚才睡。不过，洪韧刚交待明白，这个特例只限于高考前这一个月。

近日，营里准备组织安全工作大检查，主要内容是检查阵地的安全和宿舍用火用电安全情况。安全工作实行一票否决。如果哪个连队在安全检查中不合格，就没有资格参加年终的先进连队和先进党支部评比。这也叫“保底”工程，出了问题，其他工作做得再好都等于零。连里分工副连长抓这项工作，连里及时召开了副班长以上人员会议，先组织各班进行自查，从各个方面彻底消除各种影响安全的隐患。

副连长带着两个排长和值班员对阵地和营房进行全面检查，没问题。副连长边走边说，营里的安全检查真是多余，谁还不知道安全重要，尽浪费时间，有时间还不如打两把扑克。从咱们检查情况看，咱连还不是百分之百地得满分。

副连长边说着边准备收工，走着走着，副连长的眼睛定格在三班工具室。他看到一根电线穿门而进，工具室哪来的电线？工具室门没有上锁，推开房一看，墙角有一条临时拉的电线，绕到旁边的工具架上，架上吊着一只灯泡，旁边还摆了几本书。私拉电线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在工具室这样的地方，这还得了。

副连长转身对着二排长喊道，“这是你们三班的吧。”

“是。”

“这是干吗？”

“看样子谁在这学习。”

“什么看样子？去把三班长叫来。”

丁宝峰喘着粗气跑过来，还没站稳，副连长就来了一句，“这是谁干的？”

“小眼镜。”

“在这干吗？”

“学习。”

“在哪儿学习不行，非跑到这个地方来，谁让他来的？”

“我。”

“知不知道不让乱拉电线？”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管，你这个班长是怎么当的？”

“错了。”

“错了？如果引起火灾，你说个错了就完事了吗？”副连长话出手到，一把就把灯头拽了下来。

洪韧刚和连长正在连部里有说有笑。副连长走了进来：“指导员，连长，刚才我在阵地和营区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漏洞还是有的，三班“小眼镜”在工具室私拉电线，你们看怎么处理？”副连长汇报了检查情况。

“小眼镜考军校，能不能照顾一下？”洪韧刚说完，看着副连长，又看看连长。

“规定很明确，不准乱拉电线，特别像我们这样的重点防火单位。”副连长回答。

“如果我们批准，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就不属于乱拉电线吧。我看，你给他找个台灯，平时不用时，让他收起来，再给他规定几条，怎么样？”洪韧刚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不是搞特殊吗？”

“特殊就特殊点吗，你如果考军校，我办公室倒给你怎么样？”

“偏心眼。”副连长小声说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没，没，我没说你。”

副连长见指导员已经表态，说：“指导员说话了，咱就办。”

“小眼镜”坐在副连长亲自给他安的台灯面前，一边学习，一边心里美滋滋地感受着大家庭的温暖，自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考上军校，为一连争光。

周三晚上，“小眼镜”情绪饱满地按计划完成复习任务，看了一下手表还没到21点，就给当教师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连队领导对我参加军校考试特支持，我特感动，我现在复习进度明显加快，您给我寄来的高考模拟卷子顺利做完，考上军校没问题。

一周以后，“小眼镜”心急火燎地跑到连部找指导员。

“指导员，麻烦了，听说咱们营今年没有报考军校的名额，我明年就超龄了，这可怎么办啊？”“小眼镜”说话带着哭腔。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洪韧刚安慰着“小眼镜”。

“刚才，团部的一个老乡上营部送文件时告诉我，说今年咱们连没有报考军校的名额，让我赶快想办法。团部的干部我认识谁呀，只能求指导员帮帮我了。”

洪韧刚觉得这个消息值得重视。机关有的事，还没正式通知，下面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得一清二楚，“小眼镜”说的可能是实情。

“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洪韧刚随即拿起电话：“要团部干部股。”

正好是干部股包股长接电话。两人不免先寒喧了几句。

“包股长，我离开机关的时候，你不是说有困难找你吗。今天，我是第一次找你，也是第一次求你了，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啊。”

“别客气，什么事？你说吧。”包股长热情地问道。

“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忙，这个忙你也肯定能帮上。”洪韧刚尽量先把高帽子给包股长戴上。洪韧刚把“小眼镜”要考军校的事说了一遍。“小眼镜”站在旁边，眼里充满了期待。

“能帮上忙我一定帮，这个忙还真帮不上。”没想到包股长回答得非常干脆，“今年全团只有两个名额，经团党委研究决定，这两个名额都分给了海岛的连队了。”

“你能不能再想点办法，从基地再要一个名额。”洪韧刚仍没有放弃。

“今年基地的名额很少，已经全部分到基层。昨天，朱政委找基地干部处要一个名额都没要来，政委可是基地机关的老人了，现在的干部处分管考学的副处长当年是朱政委手下的干事，你说，他那么大的面子都要不来，我能要来吗？”包股长以后在电话里说什么，洪韧刚全都没听进去。他感到自己作为一名从团机关下来的干部，连这件事都办不成，心中堵的慌，也为无助的战士感到叹息。平时我们常和官兵讲，什么时候都要相信组织，依靠组织，他们真正需要组织帮助的时候，组织能干啥？

洪韧刚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小眼镜”站电话机旁听得清清楚楚。他彻底失望了。

“今年没有名额，明年，你就超龄。”洪韧刚喃喃地说，声音不大，好像说给自己听。

“没有名额等于判了我死刑。我的全部努力白费了，没法向父母交待，他们对我唯一的期待就是考上军校。”“小眼镜”急得哭了起来。

“不要上火。”洪韧刚还在安慰他。

“怎么能不上火，考不上军校，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洪韧刚知道，没有名额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洪韧刚脑子里在全力搜索，看能有什么补救办法。

“要不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洪韧刚想了一阵，总算有个办法。

“考那个有什么用？也不能提干，再说，部队规定不允许战士自考。”“小眼镜”有自已的主见。

“军校肯定考不了，参加自学考试，也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不要小看高等教育自学考试，这个文凭全国都承认。”

洪韧刚耐心地开导他，说：“虽说自考毕业不能提干，但相信一个人有了真才实学，迟早会有用武之地，你的基础好，一定会比我考得顺利。上面规定不准战士报考，但你可以作为一个特殊情况。我帮你参加自考报名，连里为你提供方便。”

“小眼镜”对无法报考军校很失望，那毕竟是自己多年的梦想。可指导员能够二话不说，当着自己的面，马上给团里干部股长打电话要名额，还想办法让自己破例参加自考，照样可以获得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领导做到这个份上，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哭也哭了，该说的也说了，现实明摆着，再纠缠下去还能有什么结果。

“好吧，指导员，你这样为我操心，我听你的话，准备参加自学考试。”“小眼镜”的情绪明显好转，“我不需要连里照顾，业余时间就够了，不能再给你添麻烦。”

洪韧刚拍了拍“小眼镜”的肩膀，“是呀，这件事我们俩是单线联系，注意保密。”

“小眼镜”直点头。

“小眼镜”走了之后，洪韧刚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多么同情达理的战士呀，自己成天教育他们奉献，他们也真的天天在奉献，可他们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洪韧刚走到窗前，遥望天空，感觉自己好像那一片随风飘浮的白云。

洪韧刚叫来副连长，“别光想吃想喝想玩，提高点档次好不好，多想点学的，买桌椅，办教室，学习与休息场地相分离，让官兵有个正经的学习地方。”副连长吃惊地看了一眼洪韧刚说，”是不是向营里汇报一下。”

“屁大点事也汇报，要我们干吗？”洪韧刚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说了一句。

“哪也得和连长商量一下呀。”副连长继续说。

“商量就商量，走。”

商量的结果，向营里报告，但不需要上级一分钱，经费自己解决。副连长落实任务快，很快就把桌椅买了回来，教室的地点就在电视室，官兵平时学习集中在这里，晚上官兵也不用拿小马扎看电视了。胡卫山说，“咱连也有教室了，真正成了大学校了，复员时指导员怎么也得给我们发个大专文凭吧。”

一天晚上，“小眼镜”看到指导员一个人在散步，便悄悄地凑上前来。

“指导员，”“小眼镜”小声地喊着，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我的自学考试成绩单下来了。”

洪韧刚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成绩通知单，哲学64分、政治经济学66分、中国近代史68分。他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音说：“眼镜，不简单，比我强，我一次只通过两门，你一次就合格三门，还是你厉害呀，照这个进度，两年就可以拿到大专毕业证了。”

“小眼镜”不好意思地笑着。

洪韧刚压低声音，“低调，千万别暴露目标，单线联系，暗号照旧。”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