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编年史

周同宾(1941年3月29日-2021年7月1日),河南省南阳市社旗县大冯营镇周庄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南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一级作家。

对周同宾感兴趣很久了。但苦于没有时间完整地阅读他的作品。

他凭借散文《皇天后土》获得1998年首届鲁迅文学奖散文优秀奖,印象中,文学奖获奖作家流传较广的大多是小说。南阳作家群里的姚雪垠、二月河、乔典运,都是以小说作品闻名。河南作家群里阎连科、刘震云、乔叶都是凭小说作品获得茅盾文学奖。

周同宾擅长写实散文,他说自己不会写小说。他长期生活在社旗县乡下,后来到了南阳市,距离我们也就一百多里。有一年放假,我专程去社旗参观当地有名的建筑山陕会馆,但没有想到去一趟周同宾故居。今年决心趁周末专程去其故居拜访一趟。渴望像在贾平凹故乡丹凤棣花小镇那样,能买到他的正版作品。

同事薛老师有一本《皇天后土》,在校园里几经流转,现在不知到了谁的手里。我从头  条、 VX读书上搜索,只搜到了他的《一个人的编年史》,这本书主要记述他个人的成长及走上写作之路的过程,读书、挨饿、下放、被批,后来才专职从事写作等等。一个人的编年史,实际是时代的缩影。那个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他都亲身经历了。

他作品的最大特色是真实地记录熟悉的农村农民生活,笔下之所以有苍生,是心里装着普罗大众。真实这件事,不是你自己说真实就真实,读者自有判断,能从文里行间分辨出事件的真假,感情的虚实。

追求真实让他的文笔虽朴实但准确生动,体现出一个作家对生活的深切体察。集子中最有名的一篇《饥荒,让人心比铁还硬,人情比纸还薄》,记述的很多事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几乎一模一样。比如人饿得吃烂在地里一冬天的坏红薯,吃大雁粪便,吃白垩土,肚子胀得如石头,最后人被撑坏……家家户户穷得如水洗过一样,公公和儿媳只能共盖一床棉被。饥饿贫穷让人连一丝丝尊严也没有了。父子父女为争一口吃的可以拼个你死我活。触目惊心的惨剧到处都有,让今天随意浪费粮食的孩子们读一读,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触动?

“饥荒中,祖辈恪守的伦理秩序都不复存在。长时间的饥饿,饿掉了几千年教化对人的影响,饿掉了人的人性,只剩下动物性,只剩下动物性的一半——食欲,想的只是吃,吃是为了活。吃是自己吃,活是自己活。吃是一切,活是惟一目的。动物性的另一半——色欲,已被饿得衰竭。夫妻不再共枕,更绝无伤风败俗的丑事发生。那年头,没一个女人怀孕,更没人嫁闺女,娶媳妇。饥饿使人人都变得极端自私。饿死事大,别的都顾不得了。”——周同宾著《古典的原野》

我还喜欢他使用本地方言写作,许多古老的汉字保留在河南方言里,可字与音不一定对上。读他的书,冷不丁冒出个汉字让人眼前一亮,比如说“聒人(形容声音尖利刺耳)”,“死讫(死透)”,“仄歪(倾斜)”。无书可读时他通读过《新华字典》,也是一个狠人,统计那本字典一万一千多字。

文字通体的朴实不是寡淡,该有韵味时他也写很讲究诗意的语句。《六十年,片片断断》里,他领了半个月工资乘船去分配地教书:“一下子买了五本书,其中有蘅塘退士编陈婉俊补注的《唐诗三百首》。这本繁体字竖排的书如今还在,定价0.70元,纸已惨黄,银鱼儿咬啮,蛀出了历史感。

出小南门,但见樯桅如林,远远近近的水面上,舟楫漂漂,白帆飘飘。踏过岸边的石头,扶着船老大伸出的竹篙,上了一条窄长的小木船 (当即想到李清照的“蚱蜢舟”) 。乘客连我仅五人,还有一条小狗,三只山羊,一头半大的猪。……”

这本《一个人的编年史》读完,网上搜一搜,准备购一本《皇天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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