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注定指向别离


最近,母亲知道我写作的初衷,觉得很是心疼。我是一个工作狂,写作已经不知不觉,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有空的时候,总是想去看书,或是写文章,不因勤奋,只为缓解焦虑。诉说的欲望,宛如一种毒瘾发作。

母亲总是在赶我出去:别想了,别写了,出去玩吧。可是,一种神奇的牵引,还是把我紧紧地,束缚在电脑桌旁。似乎,只有不断打字,看着思想在纸上,缓缓流出,我才能感到一丝安宁,一份踏实,一种活着。

我也想头脑简单,无忧无虑,但是,那让我恐慌。母亲总是用手,替我纾解眉头:年纪轻轻,怎么老是皱眉。我总是显得心不在焉,在思考问题,似乎满怀心事。母亲也只能叹气:他们需要你,我和爸爸更需要你。

可是,写作真的让我幸福。虽然,我知道,自己多少有点魔怔。连外出看电影,也并不放松,总想着写影评,以至于连粉丝都说:“您这是着魔了,看电影就该去享受既视感,不要想那么多。”但是,思考真的让我快乐。

因为,我太知道自己的局限。我很懒,没长性,兴趣点太多,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执着,似乎就是写作。而且,忘性太大,反应又慢,四体不勤,生活白痴,唯一的财富,就是一根异常敏感的神经,和满腔涌动的情绪。

想起年幼时,对写作的倾心。当时,完全是一种英雄主义,觉得文字的世界,太奇妙,太自由。只要有一支笔,就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宛如精神世界中,至高无上的上帝。当时对写作的爱,是很幼稚,很懵懂的。

初中时,去听一场诗歌朗诵会,有舒婷的那首《在诗歌的十字架上》:“我钉在,我的诗歌的十字架上,为了完成一篇寓言,为了服从一个理想。”年幼的我,被一种莫名的感动击中,眼泪汪汪,却也始终不明就里。

直到后来,我重返写作,只为疗伤。我失去所有方向,在无边黑暗中,抓住写作的衣角,宛如攥住最后一根稻草,赌上所有的信任和希望。然后,流动的文字,向我昭示她的神迹,拯救了我,成为我唯一信奉的真神。

于是,我终于明白,舒婷的诗,到底在诉说什么:“天空、河流与山峦,选择了我,要我承担,我所不能胜任的牺牲。于是,我把心高高举在手中,那被痛苦和幸福,千百次洞穿的心啊,那因愤怒与渴望,无限地扩张又缩紧的心啊。我的心,在各种角度的目光的投射下,发出了虹一样的光芒。”

关于使命,关于牺牲,关于意义。诗人的所有魔力,就在于她的真实。她献出自己的天真,不怕被轻蔑,不怕被亵渎,纯洁而又腼腆地伸出双手,不掩饰自己的软弱,终于感动无数心灵,叩开一扇扇紧闭的百叶窗。给这世间,无限温暖与柔情。

我知道,是写作,拯救了我,选择了我。它让我看见自己,找到自己,并赋予我意义,以及使命。黑白的文字,流动起来,扩散开来,产生不可思议的魔力。这是一种有血有肉,有光有热的链接,性命相托,守望互助,感人至深。

我终于,拜倒在文学脚下,心甘情愿,献上我的自由,以及虔敬。如果说,人的一生都是在寻寻觅觅,找寻自己,找寻意义,找寻使命。那么,我最大的幸运,就是在如此年纪,就有幸得到文学的垂怜,看见她展示的无边法力,至上神通。

于是,我和母亲深深相拥,告诉她:我爱他们,但已经长大成人,有自己的担当,自己的路。我知道,父母对子女的爱,多么无私。但是,这一种爱,却注定指向别离。正如,那首前苏联歌曲所唱的:“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

别难过,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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